只要他想,祖父总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一回头就能奔向厚实的胸膛,忘记了一切烦恼,贪恋着那仅有的温暖。
时至今日,祖父那和蔼又亲昵的音容随着时间的逝去并没有一点点消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以为昨日种种终将消弭,不成想:就算是在爷爷的小灶上,用着祖父曾经用过的厨具,依着祖父经年教过他煮粥的步骤,再也没用煮到过让自己一连吃三碗粥的机会了。
原来人走了,粥也会变。
明明他爱莲子粥如命,因为卫明辉那个天杀的杀人凶手撕碎了他的一切,失去了莲子粥,也失去了挚爱的祖父。
这些年他度日如年,偏偏凶手却逍遥快活似神仙。凶手日子过得蒸蒸日上,他的莲子粥就失去当年的味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试问一个没了食物支撑的人类,又有何活下去的乐趣?
既然卫明辉孤高自傲地以为打碎了莲子粥,让他坠入尘埃里,从此生活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哪怕是入了尘埃,曹杰....也要伸出双手,亲自将恶人按在泥泞里,踩碎他在意的一切。
而今,素日里凶猛的老父亲遽然露出宠溺语气,关怀的神色,那种被人揉进骨子里的疼爱募地又出现了。
这是曹杰一直渴望的东西,只是.....,为何来得这么晚?
他死死地咬着唇,眼泪在眸中打转,唇齿相碰,硬生生地挤出几个字:“不行”
“爹,你知道的,你要是走了,现在的我断然不会独活.....”
失去祖父,他已经失去了半条命,若是再失去世上唯一的亲人,曹杰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该如何走下去。
曹焦却笑了:“我活了大半辈子,活够了。你不一样,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的好儿子应该好好的,笑着活下去,连带着父亲,自己的那一份活下去。
他儿子:“父亲怎知儿子不是这般想得?”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反之,父亲想什么,当儿子的,自是知道一二。
老父亲希望他成全了自己,可是儿子又何尝不想老父亲成全他,这件事本就是他的错,不该算到爹的身上。
“爹应该知道,若是此番成全了你,儿子死后怕是见不得家人,是要入阿鼻地狱的”
世人讲究因果杀伐,生前做了多少善恶,死后阎王爷自会清算。
是他的恶行,该他承担,若是让父亲背锅,死后又怎会见到家人?
少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看得曹焦心急如焚,他张着嘴,戚戚然如失去庇护的参天大树,恍然如老爷子死的那一天。
老父亲面色惨白如血,整个人轰然倒下,缠绵病榻多日,更是接连喝上了几个月的苦药。
在曹杰的记忆里,父亲总是一副虎背熊腰,雄赳赳气昂昂的铁人模样,不曾像那日一般轰然倒下,不曾站起来。
更遑论会吃药,父亲是一座伟岸的大山,吃药是给老弱病残的象征,他是不屑的。
直到他透过缝隙,远远看见父亲喝了一碗又一碗药汁,直到吐了,往日健硕的面庞开始凹陷,失去光泽,曹杰方才明白:父亲失去了父亲也会失去半条命,试想大树失去了半条根,大山失去了半边山,又怎么会毅然屹立在山顶上?
其实他陪在祖父身边,何尝不是一种爱的延续?
父亲是爱父亲的,只是爱的深沉,不想他那般显眼。
父子俩步步紧逼,曹杰双目都快喷火了,始终说服不了老父亲,直到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屋子里渐渐没用嗡嗡的说话声。
赵怀民叔侄俩也注意到这一点,纷纷看向他们。
赵永禄凭着敏感的嗅觉,似乎嗅探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见侄子时不时侧目关切着那对父子的状况,于是试探性提议:“等春播忙完了,咱们一家人聚聚”
“怀民,他们父子俩看着不太对付,你去看看”
侄子在县试中夺得魁首,他自是欣喜,本想着一家人吃个团圆饭,顺便聊聊怀民日后的路该怎么走,现在看来怀民的心好像也不在这里。
不过刚才他已经说了要参加今年秋闱,有了方向,一切都好说。
至于曹家父子之间的纠缠,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参合,毕竟两人的脸色不太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有时候装聋作哑也是一种幸福,这是赵永禄为官多年得出的感受。
他理了理袍子,打了个招呼:“曹大人,既然是家事,还请你们自便,正好内子又有身孕了,老夫也好回去陪陪她”
目送着二伯离开,赵怀民当下松了一口气。
他徐徐走向曹家父子俩,眼神在他们较量的手臂上停顿了一下,缓缓道:“伯父,崇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
父子俩不曾挪动一步,少年伸出手拽住他们的双手,涩然笑道:“药方已经找好了,只需要等几味药材就可以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