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目送着他们进了里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先生,先生我回来了”
老远就听见了他的叫唤声。
“崇廉公子,老爷在书房等着你呢”
贵儿从伙房出来端着酒水连忙拽了顾崇廉一把,顺便贴耳私语:“那位又进去告状了,你可得小心点,夫人说了让您软着点,别顶嘴”
“好,我知道了”“这些给我吧!今天老师肯定很开心呢,对了让厨房备些下酒菜,待会儿先生要款待贵客”
“哎!!公子,这是我的...”
贵儿手里突然空落落,吓得追着顾崇廉跑。
“崇义公子总是这么跳脱..”
他正埋汰来着,一个衣角突然映入眼帘,唬了他一跳。
“你...”贵儿还没开口,那人早已笑道:“几年不见,贵儿倒是长了不少”
少年施施然擦过身际,徒留贵儿一脸愕然。
少顷,他拍着脑袋惊呼:“我的天爷,这不是..”赵家书童怎么就来这里了..
回应他的是满屋子的笑声,最为惹眼的还数自家老爷,贵儿也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老爷开怀大笑了,反正在他记忆里,老爷最为规整,说话板正,行事严谨森冷,尤其是这些年脸上总是呆着一股郁郁不得志的气色,看得人头皮发麻。
如今竟然还能听见他笑声荡出墙院,肯定是遇到大喜事了,看来要给夫人说道说道,说不定夫人要亲自下厨呢。
屋里,气氛显然不似刚才那么生冷。
顾夫子几人紧挨着围坐在火炉旁,面露喜气,就连他那一张白菜色面颊此刻也映出一丝红光。
他是长者,自是要嘘寒问暖一番,“真是没想到你这稀客也会来我这里走一遭”
赵怀民对上老师那双湿润的眼,轻笑着解释道:“老师是我的启蒙人,行俭自然不敢忘记”
“听说您生病了,学生近日才知晓,真是失礼了”
他又对着顾夫子行了师生礼,盈盈一拜,姿态十分谦恭。
顾夫子刚听着喜讯,喜上眉梢,自是看眼前这个少年哪哪都满意,往日清寡的面容此刻也蕴着浅浅的笑意,“我素来独来独往,见不得那些虚礼。你不必自责”
“如今过了县试,你可有什么打算?”
前几年还能听到这孩子的一些风声,近几年倒也没什么动静,原以为赵怀民会一直沉寂,没成想这孩子倒是端得一派老成,一举中了,真是可喜可贺。
顾崇廉在温药,时刻关注着水量,赵怀民一边留意着他这边的动静,一边与夫子交谈,“学生还是希望今年继续下场”
“家中负担繁重,赋税徭役又多,若是没个出路,怕是难以撑下去”
这话是为了生活,顾夫子也不恼,毕竟人都是活在当下,活不下去了,谈什么家国大志,他过了而立之年,自是深知农家子的生活煎熬,“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你在我这里囫囵学过几个字,又在县学里呆过一段时间,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言下之意:还是稳扎稳打地巩固基础,方能更进一层楼。
赵怀民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只道是:“学生这些年谨记列位先生的教导,不敢自专,妄自菲薄,四处游学只为求得一方真知,如今心了有一些拙见,便随心而去”
既是主动,也是形势所需,他只不过随遇而安,率性而为。
“嗯,你记得我们这些老头子的废话那便是好的。好了好了,来这么久,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崇义,你去看看厨房准备得怎么样了?贵客来了,咱们可不能干等着”
顾崇廉骤然被点名,忙抬头笑呵呵道:“老师,您别急”
“我进来时已经给贵儿说过这事儿,今儿师娘肯定要亲自下厨,咱们只管坐着等饭,说不定那边早就备好饭菜就等咱们传唤呢”
顾夫子见他嬉皮笑脸,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小子尽会说好话,要是肚子里有几分真货,天天让你师娘做饭,我都赞成”
顾崇廉吐吐舌,“嘿嘿!!二叔,药好了,该喝药了”
夫子看到他手里那碗皲黑的药汁,霎那间就皱起了眉头,“我现在满肚子苦水,闻不得这些,待咱们吃点饭再喝药也不迟”
老爷子惊弹起来,索性别开脸,背对着顾崇廉,还不忘刮了他一眼,满是嗔怪之意。
赵怀民看了个稀奇,正准备让老师坐下,不提喝药之事,恰逢门口传来了声响:“老爷,夫人差小的来问问:可要开斋了?”
这话正好冲散了屋里僵固的气氛,顾夫子即可回头,对着外间小厮说道:“快快开斋,把我箱子里的状元红也拿一瓶,今儿来了贵客,咱们可不能怠慢了去”
“对了,让夫人也来这里吃吧。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
这时顾崇廉也见缝插针,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