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下一子,又匆匆缩回去,“这么说来,宋知儒当真是个避世隐士?”
袁铮也下了一子,道:“正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宋知儒乃是在学子士人当中颇有名望的一位高士,早年曾著书讲学,后来烽火四起,他便避世不出。他无妻无子,独自隐居在青要山。据说不时还会跟附近的樵夫、采药童子闲话对弈。他通晓水文节气,附近的农人若有请教,他都会乐意劝课指点,那里的人都尊称他‘青要先生’。不少王侯都曾派人请他出山,但他一直避而不见。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离开过青要山,即便在周围村庄,也是听说过他的人多,亲见过他的人寥寥。时日长了,他的名声就渐渐没有从前响亮了。”
洛泱泱拧着眉毛,盯着棋枰,“看不出来,姜珩还有几分能耐。”
袁铮料理了一下正在烹煮的茶,给洛泱泱的茶杯里倒上一点,“据从大公子身边的人那里得到的情报,大公子是这次出兵妫都行经青要山时,不知听谁提起了宋知儒的事,大公子便欣然上山去拜见。没想到恳谈一夜后,竟将宋知儒请下了山。”
洛泱泱终于下了一子,抬头看了看袁铮,“如你所说,这件事岂不应该很清楚了?你还在查什么?”
袁铮不忙着下子,俊眉微凝道:“郡主,属下以为,此事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比方说,一向执意避世不出的宋知儒为何在拒绝了不少王侯的邀请后,竟然接受了大公子的邀请——属下僭越,但确实没有看出大公子与诸侯相比的过人之处。”
袁铮这才下了一子,接着道:“还有一个不寻常之处,就是在此之前,宋知儒尚在抱病中,一直不见好转,也逐渐愈少露面。直至出山前,已经好几个月没人见过他。离开青要山当日,也是趁着天未大亮离开的,若不是恰被一参客隔着丛林望见车驾,推测有贵人迎‘青要先生’出山,恐怕无人得知此事。”
“另有一事更为可疑。”袁铮看着洛泱泱下子的动作道:“我们的人为了避免张冠李戴,曾经根据见过这位‘青要先生’的农人的描述,描绘了一张青要先生的画像……郡主请看,就是这张。”
袁铮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在绢布上的人像,展开,双手递给洛泱泱,“属下见过宋知儒,相貌、年纪大致与这画像对得上。唯独有一处……宋知儒左边眼角上有一道寸许长的疤痕,尽管并不显眼。可您看这画像上并没有。”
洛泱泱看完画像,把绢布还给袁铮,“你怀疑,此宋知儒非彼‘青要先生’?”
袁铮凝重道:“属下姑妄猜测。倘若真是如此,这个人背后恐怕大有文章。属下已经将此事传信给还在青要山的兄弟,让他们继续往下挖。”
洛泱泱赞许地点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历史上并没有宋知儒或者青要先生的记载,可见此人之前未曾掀起过什么风浪,不管他的图谋是什么,看来并未成功。可眼下看,他虽然躲在姜珩身后,做事不着痕迹,但是以洛泱泱的敏锐,总觉得姜珩近日的反常之举与他有莫大干系。
尤其姜珩是曾经向羿侯提出把姬靖兰收归他的麾下以及——向羿侯提出请姬靖兰出席今晚的排冬宴,实在是耐人寻味。
袁铮将一枚洛泱泱的黑子放入棋枰,笑道:“郡主棋艺日益精湛,袁某甘拜下风。”
洛泱泱盯着袁铮,唇角微勾,“袁铮,不是我棋艺精湛,是你输得越来越有水平了。舅父下棋从来不让着我,严管家又输得太刻意,还是你好,有那么几个瞬间还真让我自以为技术有长进了。”
袁铮连忙起身拜道:“郡主恕罪。”
洛泱泱伸手抓住他手臂,把他拉回来坐着,笑道:“厨娘做了些冬团,我尝过味道很好,你跟弟兄们都吃一碗暖暖胃再出去喝酒。”
袁铮拱手道:“谢郡主恩赐!我护送郡主去玉汤山。”
洛泱泱摆手,“今天不是屠云和辛卫当值吗,他们去就行。更何况还有许多家将随行。难得过节,应该慰劳一下弟兄们。你不去,大家可聚不起来。府中其余人等,自有严管家安排。你手下的人严管家不便过问,自然是照顾不到。我已经吩咐账房支五十两给你,今晚我请大家。”
正闲话间,桑梓进来道:“郡主,姬公子那边已经按您吩咐安排妥了。只是……这郡主亲自改良的冬团和按您吩咐做的点心,郡主真的要假手于秀娘送过去,而且还不透露是您的恩典吗?”
洛泱泱沉下脸来,“倘若他知道了,就唯你是问。”
桑梓连忙闭嘴退了出去。
洛泱泱转头看见袁铮微微颔首,掩去了双眸中的疑惑,“怎么?你也有疑问?”
袁铮连忙抱拳道:“属下不敢!郡主后院之事,轮不到属下僭越过问。”
洛泱泱轻呷了一口茶,“失去至亲、远离家国的人,应当是最怕过年过节的,但其实心里又最眷恋团圆欢聚的画面。靖兰自小失去父母之爱,如今又国破家亡,逢这冬节亚岁,自然心绪复杂。能够慰藉他的,当然只有与他亲近之人,而我这样的人再去向他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