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也几番扭曲克制,直憋到内伤才勉强忍住没有真的笑出声来。
靖兰好容易停止了咳嗽,抬头怒视着罪魁祸首。
桐花满枝的季节,斑驳的光影穿过车窗,铺在少年素净的衣衫上、胜雪的肌肤上、好看的眉眼上,即便闻不见随风潜入的阵阵花香,也让人徒添了几分醉意。那俊脸上的愠怒不伤大雅,反而这才让人感觉到少年应有的鲜活和锐利。
罪魁祸首洛泱泱愣了片刻,才想起来用袖子拭了拭脸上的茶水。
她恶人先告状地佯装莫名其妙道:“怎么?你们那里的男子都不看这个的吗?我们这里的男子,尤其你现在这个年纪的,可喜欢了,特别是由那有些名声的画师绘制的,简直就是千金易得一本难求。”
洛泱泱张臂伸出两个指头,从一滩茶水中拈起那本滴着水的图册翻看,“这本画册绘工精良,刻画细腻,体位设计大胆新颖,一看就不是凡品……哎,对了对了……你看,这里有画师的私章……‘玉人何处教吹箫’,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老箫的出品!哎,我跟你说,这定然是你这一路看过的书里面最贵的。唉,可惜了可惜了……”
“你……”姬靖兰的声音居然有些微发抖,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洛泱泱的无耻臊的。
洛泱泱把图册一放,又虚心求教道:“哎?你们那里的男子连这个都不看的话,年长以后要学些什么入门级的本事,或者同好间进行技术交流,都怎么开展的呢?非得短兵相接切磋一番不可吗?嗨,切磋归切磋,其实我觉得多看看这些也没什么不好,男孩子就是应该涉猎广一点,多涨点姿势,你说是不是?”
姬靖兰“嚯”地一声站起来,一边躬身探出车厢,一边喝停了马车,自行骑马去,不跟女流氓同一屋檐了。打后几日是洛泱泱三请四劝的,他才又勉强与洛泱泱同乘。
但是保证过不再捉弄他,这会儿就没什么乐子了。于是洛泱泱又要求姬靖兰读书她听。少年的声音是那么的磁性动人,而书的内容又是如此的了无生趣,洛泱泱往往听不到两页就靠着犄枕倚下眯瞪了,再读两页就干脆睡死过去。这下好了,图清净的得了清净,怕无聊的不再无聊,求仁得仁,一下子解决了两个人的烦恼。
一行人就这样晓行夜宿,晃晃悠悠,不出一月就快到达陵州了。在离城还有百里处,陵州派来的车马仪仗已经在驿站等候。众人换过符合身份礼制的行头,再浩浩荡荡地入城。
从城门口通往郡主府的大路早已提前清道,车队所经之处再鸣锣开道。羿国民风最敬鬼神,不少百姓远远看见仪仗得知这是大司祭风妤郡主入城的车驾,纷纷拜倒在路旁敬畏地祷告,还有争相奉上鲜花贡果的,那派头跟大部队得胜回朝大张旗鼓夸耀国力时比也相差无几。
入城这日,洛泱泱的八宝琉璃车里只坐着洛泱泱一个人,姬靖兰骑着马跟在队伍里。他看着那些望风拜倒的百姓时,想到风妤郡主的妖术对妫都子民是如何狠毒,内心自是极为不赞同。
这时身边传来桑梓的声音,像是在跟旁边一个新来的仆从介绍情况。
“哎,你看,百姓们多敬重我们郡主!自从郡主担任大司祭以来,我们羿国连年风调雨顺、物阜民丰,百姓们个个都巴不得请一尊我们郡主的雕像供在自家神龛上呢,嘿嘿嘿……”
桑梓又顺着那人的目光望着那辆渐渐要被百姓投来的贡品填满的马车,“你说郡主府上什么没有?什么样的奇珍异果她吃不上,什么样的宝树仙葩她养不起?她收民间百姓家的这些个瓜果鲜花的,就不嫌碍事吗?
“哎,要说还是咱郡主想得周到,最近,郡主想了个法子,就是将这些贡品啊都转送去城郊的安养院了,而每个上贡的百姓都会获赠一道平安符,这不既成全了百姓们的心意,又积了阴德,各得其所了吗?瞧他们那表情可开心了。”
车上那两个家将果然不停地从一口布袋里取出一张张折成角的黄纸分发。
桑梓说着说着,自己还小声感慨起来,“哎呀,郡主真是长大了,最近行事作风越发让人敬重了呢。”又敲打道:“你呀就好好干吧,别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鬼话,什么睚眦必报、心狠手辣那都是对有异心的人,你要是忠心不二,福气都在后头呢……”
姬靖兰转头看了看那正在垂首听着桑梓指导的人——身材英武高大,面部轮廓硬朗,双眼有神,虽然只是侧脸,但是很容易认出就是那日潜入他房间自称是辛卫的人。只见接下来桑梓再说什么,辛卫都只是垂眸地应了,再无甚特别。
这一路上其实姬靖兰数次跟此人照面,但是他无非都是自顾尽职或者对他恭谨地行礼,目光中没有任何异样,仿佛那日潜入他房间查探的事从未发生。姬靖兰也不多放在心上。
从前在风云诡谲的宫中,他身边被人插暗桩、下毒手的事早见怪不怪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辛卫多有可能是风妤或者其他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安排的,见无机可趁又按兵不动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