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宛开始觉得自己不大对劲。
晚上睡不好觉,每天都在梦回高中,她角色扮演校园边缘人物,到处被人欺负。
今天被骂明天被打,稍不留神注意抽屉和书包就会被塞进虫子或是真蛇。
睡醒后的徐宛十分气愤,对着天花板义愤填膺地幻想假如自己能亲临其境,一定把跟她做恶作剧的坏学生揪出来一拳抡倒三个才解气。
发现不对劲,是她把这个诡异的梦连做了一个多星期。
原来这梦并非沉浸式电影而是定档连续剧,躺在床上眼睛一闭就开始回顾前情提要,她试图在睡觉前特意不再想关于这个梦的所有,但睡着后她依旧能如约而至穿着校服坐在教室右边靠近空调的角落里。
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似的,甩都甩不掉。
当第十次因为梦里被锁进厕所而惊醒后,徐宛猛地睁开眼,心想明天真要上医院看看了,再不济去道观也行。
直到她发现头顶上好像有东西。
所有的想法都在看清天花板上那个不明物体那刻统统烟消云散。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团诡异的白,没有棱角的长方形,从下至上三分之二的位置开始出现一缕缕的黑,视线再往上才看清楚,原来是人的头发。
不对,应该是鬼的。
它如幽灵似的漂浮在徐宛床的上方,徐宛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鬼伸出双手把长而干枯的头发缓缓往两旁撩开,露出一张恐怖但竟然熟悉的脸。
她和徐宛拥有同一张脸,只是女鬼面色惨白,空洞的双眼透出某种令人浑身发冷的恐惧。
女鬼第一句话是自我介绍——
“我叫徐宛。”
徐宛:“你叫什么?”
“我叫徐宛。”
“叫什么?”
“……徐宛。”
撞名又撞脸,徐宛心如擂鼓,在心里开始默念起平时上网冲浪看见一句记一句但从来没记完整过的佛家心经。
女鬼的第二句话是:“请你救我。”
她说话的音调都跟徐宛很像,但她的语气要比徐宛低得多,一点身为鬼的气势都没有,徐宛突发奇想这个人生前应该很内向,或许还喜欢害羞。
躺在床上的人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能自如行动,她依旧维持着原来的睡姿,忐忑战兢地询问:“怎么救?”
“像以前一样,上我的身。”
等一下——
徐宛再次试图缕清逻辑,“我是人,你是鬼,我上过你的身?”
别太荒谬了。
谁知这句话触动了女鬼不知哪根神经,她突然厉声大叫起来:“我不是鬼!”
“我不是鬼……我不是鬼……我不是……”
月光从窗外透进昏暗的卧室,整间屋子被照亮成一片荧光白,女鬼的身体开始变得若隐若现,好似要与之融为一体。
徐宛想开灯,手伸过去摸索却没找到开关,她有点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又在做梦。
因为她好像发现了,眼前这个鬼应该就是最近频繁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在学校里被欺负被忽视的,真正的主人公。
她开口刚想说什么,倏然,屋里亮起一束亮白色的强光,瞬时如昼,徐宛下意识伸手挡住眼前刺激的光线,眼皮只睁得开一条缝。
也是这一刹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女鬼身体猛然俯近贴上徐宛的脸。
四目相对,徐宛终于从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白里看到了别的东西。
是躺在床上的她自己,只是她此刻却变得跟这女鬼一模一样,惊恐不定之下,女鬼咧开嘴角,靠近她的耳畔,如临终嘱咐般幽幽低语——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