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的海洋,船只在骁勇浪花地推动下远航。
付媱被陈峂圈在怀里,他的外套包裹着他们紧贴着的身子。
“来这是不是会让你想爸爸妈妈?”他询问地很小心。
“我说不会你信吗?”付媱扯了扯嘴角,语速缓缓,“即使是亲人,因为素未谋面,所以形成了并不深的羁绊。不过他们到底还是我的父母,给了我命,我便好好活着即可。”
“至于其余的事我们没来得及做商量。”
海风拂过脸颊,夹带着潮湿咸凉。远处的余波中月色荡漾,孤独又感伤。
它似乎刻意压制着浮夸的渴望,强装平静,生怕惊动了那段已然被淡忘的时光。
陈峂的下颌揉搓着付媱的头顶,一下,两下……最后轻轻一吻,落在她的发丝上。
付媱靠他更近,晃动着头像是回应。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问道,“那陈峂你呢?你有那种能勾起你某个回忆的地方吗?”
“有吧。”他回答地坦然。
付媱仰着头好奇,“哪里啊?”
“路。”
川流不息,车来人往;秋风扫过,空无一物。
每一次执勤、每一条陈峂的脚步踏上的路都会引起那段往事。
“你应该听见我朋友说我从内勤转外勤的话了吧,事实上一开始我根本没考虑过当交警。”
像陈峂一样,父母在体制内工作,自己本身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和明确的理想时,走一条父辈趟过的路,即便一眼能望到尽头,起码也还算平坦。
而他考大学时弃医从警,除了母亲拗不过父亲外,更重要的是陈峂的姑父刘福来也偏向于后者。
刘福来是个交警和陈父交好,经人介绍认识了陈琴。
尽管知道陈琴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生育,刘福来还是苦追了她多年,两个人却是一直没有被婚姻制约。
“直到我姑父有一次执勤的时候,遇到了意外,一辆失控的汽车高速冲驰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最后被迎面而来高速抵挡的警车制止而停。”
“这场意外造成的死伤均有,开车的交警被伤的面目全非,当场断气。”
刘福来离世后,陈琴第一时间赶到他的身边,听他受歌颂,看他得嘉奖,人人为他的英雄之举感慨。
可是没有人知道刘福来的尸体停在火葬场半天他乡的亲人才赶来认领,才得以让他走得风光。
“姑姑这辈子最难堪的事不是被人嘲笑无法生育,而是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她和我姑父是夫妻,法律却只承认她爱人的身份。”
陈峂想到,刘福来去世时,他刚好大四,准备公安联考,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不说了,结果就是他选择成为交警,沿袭了他姑父的警号。
“和别人不一样,我有两对父母,除了给我生命的,还有把我养大的姑姑姑父,他们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我即是侄子也是儿子。”
“无生即养的情感微妙又特别,或许是出于伦理,他们予我终究是份需要偿还的爱,换句话说无论他们想不想要,除了养老送终,我总得再付出点什么。”
“譬如呢?”付媱听得蹙眉,她回头问他。
陈峂拨弄她凌乱的发丝,“譬如多个身份继续活着。”
水波荡漾的不仅是海面,柔软的心早就掀起了惊涛海浪。
陈峂在付媱看来好似,埋没在礁石下的珍宝,他在一步步引诱她鼓起溺死的决心。
“说起来我觉得我的人生中或许只有两个至高时刻,一个就是领导宣布我姑父警号重启的那时。”
“还有呢?”
“娶你那天吧。”陈峂的语气变得温和且坚定。
海上的风随着夜色加深骤然凛冽寒凉,水中的月亮晃动地凄美。
故事讲到一半,陈峂说什么也继续了,他拉着一脸不情不愿的付媱上了车。
暖气和陈峂的怀抱温热了她冰凉的周身,也使她原本藏起来的好奇挡不住地往外冒。
付媱没有软磨硬泡,以一招冷若冰霜惹得陈峂强忍着笑。
他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里除了单纯的好奇,努力压制着的是焦虑而生的怒气。
付媱卯劲挣脱了陈峂圈住她的手臂,二话不说,抡起小拳拳直捶男人坚硬的胸口。
陈峂如同摸不着头脑的张二,滞着身子任凭她打,生怕自己抬手阻挡,她的手碰到手臂上坚硬的骨头而弄疼她。
过了一会儿,付媱没了力气,棉花似的小手停落在陈峂的肩膀上,呼吸开始不那么稳定。
陈峂被她吓得着急。
他一只手抱住付媱单薄的脊背,另一只手开始翻找她放在不远处的包。
蓝色的气雾剂瞬间递到她的嘴角,她别过脸拒绝。
下一秒呜咽地低吼道,“明知道路上危险,那你今天怎么还敢就那么冲向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