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锁。”
姚丹珌声音响起。
萧锁月听到这话,怔忪有会儿后,缓缓坐回炕床上望着姚丹珌。
姚丹珌眼中染有疲惫,褐色眸子定定看着公主,少顷,长舒出一口气。
她抬手握住萧锁月:“陛下他……很不容易。”
“且不谈朝中二皇子旧党还未完全扫除需要徐家帮衬,徐家又是庄懿太后母族,早些年,对陛下,对妾,对公主都是有恩的,陛下看重妾身,本就让徐家族长庆国公十分不满了,如今,若因妾身,又要公主与陛下去质问皇后娘娘,于理,于情,都不利。”
“更何况,”姚丹珌笑笑:“皇后娘娘年尚十七,年轻姑娘做事总是冲动些,本性不坏,小打小闹,没什么的。”
萧锁月另一手反覆上姚丹珌:“姚姐姐也不老,本宫瞧着,比以往更精神好看了。”
姚丹珌望向飘窗外如覆霜盖雪的梨花,眼中流光轮转,却看不出神情,她喃喃道:“妾已经三十,不年轻了。”
萧锁月不说话了,只是更握紧手中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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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宫右掖门,辇轿改马车,宝萍撩开车帷询问去何处。
萧锁月看向逐渐灰沉的天幕,街尽铺子陆陆续续拉起昏黄羊纸灯,她想了想,吩咐:“去城西,丹桂巷酒楼。”
城西夜市繁阜,酒楼画阁林立。商贩食客来往穿梭于金水河旁,罗绮飘香。
走进酒楼,掌柜殷勤邀请萧锁月上二楼雅间,侧耳压声道:“有人见着青澹公子刚从昌广楼出发,到丹桂巷,怕是要好一会,劳公主久等。”
萧锁月指头哐哐乱击着梨木八仙桌,闻言挑起眉:“怎么才出发,你遣人赶一辆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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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祐自街上遇到那位好心娘子后,便匆匆赶回昌广楼。
回来时,已是晌午,楼内的举子们正摆着大圆桌,围着饮酒诵诗,一阵喧哗。
樊诘居人群中央,许是刚刚作诗一首,众举子皆热情鼓掌称赞道:“樊诘兄当真乃太白转世啊,要我说,此次春闱的榜眼之位,非樊诘兄莫属。”
樊诘因饮酒,面染绯色,他听了这话略有不快,摇晃着打了个酒嗝:“为何……为何不是状元……”
人群中隐隐传来笑声,有人羡慕道:“你们泗北郡当真是人才济济,出了个樊诘便算了,又还出个裴行祐,这下榜眼和状元都齐了。”
这话下意识便是说状元郎非裴行祐莫属。
樊诘心间稍稍不满。
他与裴行祐虽说乃同郡,可樊诘祖上与亲戚都是出过高官的,樊家在郡里向来说话有份量,他一出生,三岁认字,五岁成诗,整个泗北郡都认为老樊家至他这辈又会出个状元郎,他亦向来有傲气,自认天下无敌。
可谁曾想,进了京认识一位叫裴行祐的,细问之下发现竟是同乡,裴行祐家住辖属泗北郡下山沟中一小村庄中,父亲早逝,亲人便只有一个疾病缠身的老母,虽家贫,可通身气势与才学竟丝毫不比长安高门世家的公子哥差,再加上昌广楼举子常常聚众比诗,樊诘与裴行祐便少不了放在一起比较。
刚开始他也没觉得没什么,可久而久之,内心的怨恨不满便似迅猛生长的野蔓,止不住,停不下。
正堂门开了,裴行祐半身湿透拖着沉重步履走进楼内。
“青澹回来了?”
樊诘给裴行祐打招呼:“不来一起饮口酒,作首诗?”
裴行祐笑着摇头拒绝:“不了,我有急事。”
“怎么你一天天都有急事?”樊诘邀请裴行祐不成,面上有些挂不住,尬笑。
那厢裴行祐因满脑子皆是一百盏花灯的事情,一时没听到樊诘说的话,径自走向自己屋内,“啪”一声将木门关上了。
四周好友见樊诘脸上有些黑,于是拍肩劝道:“许是青澹真有什么要紧事呢,樊兄莫急。”
樊诘稳住脸色,转儿又变不羁笑脸,举杯向四周:“你们说的有理,来,再喝一杯!”
裴行祐静静坐在房内想着对策。
屋角铜壶滴漏有韵律地下落,窗牖正对楼外青山,群雁低飞,偶地一阵清风,吹得沉思的男人长睫颤动。
做花灯需要什么?竹枝,宣纸。
这些材料都好找,可凭他一人,到天黑日暮,怕是根本做不完。
更何况还有运输,偌大长安城,昌广楼与丹桂巷……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就在他眉头紧锁时,外头喧哗杂乱声弱了些,少顷,屋内木门被哐哐敲响。
“是我,樊诘。”
“请进。”
樊诘走进屋内,身上仍有淡淡酒味,但言语清醒许多,他见裴行祐一人独坐在案前,在一张宣纸上涂涂改改,便好奇走上前去问:“青澹这是在作甚?”
裴行祐将豪笔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