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能左右,她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更不可能放下小提琴投身商业经营。
“君颂,你想做什么?”
“啊?”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少年莫名一愣,眼神瞬间黯然,他努努嘴,如实道:“画家,我想当个画家。”
但却念了商学院。
颜千绘想起图书馆展示墙上的一幅幅自由洒脱的画作,想起参观他作品展的那天,嘉宾有他的同学、老师、姐姐,却唯独没有他的父母。
那是颜政为他写好的剧本里没有的一幕情节,所以不能让他看见。
“那你讨厌自己的专业吗?”颜千绘问。
他摇头,“不讨厌。”
少年后脑勺有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翘起,颜千绘抚平蓬松的发丝,顺势拍拍他的脑袋。
她认真而平静地告诉他,“活得轻松点。”
活得轻松点。
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鼻尖一酸,颜君颂忽然哽咽,他苦笑,没说话。
不讨厌,也不喜欢,是一种隐秘冗长的折磨。
无法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去倾覆大船,可顺风航行是另一种迷茫,他离他的岛屿越来越远。
这艘船承载太多沉重的东西,他已经不能回头。
冷风吹得鼻尖通红,少年揉揉鼻子,“我一直想向你道歉,对不起。”
王轻云从不避讳在他面前谈论颜千绘,年幼的小孩看着屏幕里拉琴的漂亮女孩,满眼都是明亮的期待,他天真地问母亲,“姐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住呢?”
错综复杂的关系对于孩子来说是难以理解的难题,他只知道,自己和姐姐都有妈妈,可爸爸只有一个——他让姐姐没有爸爸了。
温柔的母亲教会他善良,却也让善良真诚变成刺向自己的一把钝刀,没人想到,几岁大的孩子会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因为没人告诉他,一切和你没关系,更没有人告诉他,活得轻松点。
“怎么会这么想呢?”颜千绘张口,却滞涩许久。
有无数腹稿可以用来安慰眼前耷拉着脑袋的失落少年,但这些都没有意义,想明白的人和想不明白的人,在某种程度上,经受的是同一种痛感。
但还是有必要让他知道,“你做得很好了,君颂。”
一切不是你的错,不是我们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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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包厢,三个长辈话题也接近尾声,聊天内容逐渐趋于临别前的琐碎结语。
温尔雅和王轻云亲切抱别,在颜千绘费解的眼神中,各自上了各自的车。
往前观望路况,余光却时不时瞄向母亲,终于,车子停在车库,她问出口:“我不理解,你和君颂妈妈怎么能毫无芥蒂。”
甚至那么融洽。
温尔雅侧头,怔怔地看着女儿,今晚从未表现过任何情绪的颜千绘,此刻的语气竟是冷冰冰的质问。
“我和你爸爸都释怀了,这么久了,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现在回想,过去那些事就跟芝麻大一样,早就不重要了。再说了,这是我和你爸爸的事,和王轻云有什么关系?妈妈是那种会记仇怨、爱迁怒别人的人吗?”
“哪怕他婚内出轨,都可以释怀吗?离婚不久,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君颂妈妈和他在一起,真的不知道他有家庭吗?”颜千绘冷静地陈述。
温尔雅的神情直白得无需言语解释,轰然的震惊,以至于瞳孔张得夸张,对刚才的那段话,她似乎消化了很久,“谁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
“我自己看到的。”那个每月见几面的从未参加过她家长会的父亲,离婚不久就和新妻子并肩站在幼儿园门口接小男孩放学的父亲......那是她第一次怜悯自己和母亲。
沉默蔓延在空气里,温尔雅听完,深深叹了口气,“是妈妈不对,你一直抵触我聊你爸爸,所以我也就没说。”
“我和你爸爸很早就协议离婚了,每个月固定回家几天陪你是协议里的内容,以前不说,是因为你太小了,怕你心里难过,可没想到因为我的不说,让你误会了这么久。”
“父母分分合合是两个人的事,我们潇洒地一派两散,这是非常自私的,妈妈最怕的是你受伤。可我后来反复拷问自己,瞒着你不让你知道,那样做是不是对的呢?这个问题,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也许你现在会告诉我,你不在乎这些,可那时候的你,也会如此吗?你不知道,妈妈更不知道。”
“或许是自以为是的做法,但这却是那时候我能想到的最能保护你的办法。”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颜千绘缄默。
可这又什么错呢?她没资格诘责。
一个爱孩子的母亲,把孩子当作明珠般守护,行差踏错或许进入剧烈震动的地壳边缘,她承受不了明珠落地化作碎片的可怕后果。
她哈哈大笑,摆出恍然大悟的轻松样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