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够就让他去银行办理车贷,每个月还车贷迟早会还清。”梁琼的语气冷淡,不带任何情绪。
见梁琼没有按他们预期的那样乖乖答应,梁德午觉得自己说的话不管用,便怒吼她,“供你吃供你住供你上学,现在让你出点钱,是应该的!”
“应该的是我支付给你们的赡养费,而不是给我哥出钱娶老婆。”梁琼咬牙,红着眼睛仰头看天空,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忍不住闭了眼,视线黯淡下来。
“怎么说话的呢!上了个大学把你能耐的,越来越牙尖嘴利了,还顶撞长辈,学的书都去哪里了!”梁德午气得牙痒痒。
这话一出,梁琼语气明显激动,“得亏我上了学读了书,不然以后被你们拿捏得死死的我还不知道!”
这么些年受的委屈集聚到现在全部涌上来,难过、愤恨的情绪霎时决堤,她瞪大双眼不让泪水掉出来。
“你这么计较做什么,我今儿个话给你说明白,你现在多帮衬点家里,到时候我们多少还会给你添点嫁妆。”
王秀声音尖锐,听得梁琼的耳朵一阵刺痛,她揩掉眼泪,讲电话拿得远些,“我不需要,我有能力有工作能挣钱。”
“你哥娶媳妇这是小事吗,让你这个亲妹妹帮个忙都不肯,你非得毁了他的婚事是不是?”
“我出钱也行,你们让他给我写张借条。”她说。
“自家人什么还不还的,你以后要用钱他也会帮你的。”
“他尽过哥哥的义务吗?从小到大他有个哥哥的样子吗?”,梁琼吸了吸鼻子,继续道:“现在和以后我都不会找你们任何一个人要钱,所以还是算清楚比较好。”
“真是养了个白眼狼了,对自家人这么算计,找你要点钱跟要你割肉一样。”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手抹了一把,都是湿的,梁琼干脆直接用衣袖擦掉。
怎么可能不在乎钱?她大学拼命兼职打工,就是为了不再过得紧巴巴,辛苦攒下来的钱,他们凭什么能一下子张口就要走?
从小父母就给哥哥大把零花钱让他挥霍,给她的生活费却抠搜得紧,在学校的每顿饭都精打细算着吃,一荤一素不能多点。每次找他们要钱买几本教辅,碰上梁德午心情不好,总是得被数落是讨债鬼。
她在这个家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她是女生,以后反正都要嫁出去。所以他们计较在她身上的投入产出比,绝不会多浪费一分一毫在她身上。
可她是活生生的人,会有各种需要零花钱才能实现孩童的小愿望,会有许多除了吃住不愁的基本保障之外的情感需求,可是她从来没有在这个家里得到过这些。
“你…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梁德午勃然大怒,声音似乎要穿透电波,劈在她身上。
“我没想气你们,你们也别再找我了。”
梁琼不想再多和他们拉扯,这注定是无法达成圆满的对谈,甚至称不上谈话,只是互呛的情绪宣泄。女儿对父母的偏心耿耿于怀,大家长不满女儿的忤逆,各自有根深蒂固的执念与观念,无法彼此理解。
她坐在石墩上,透过黑色的手机屏幕的反光,看到自己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腿上透着凉意,放着便利店冰箱里拿的第二瓶半价的两瓶乳酸菌饮料。
她拿了一瓶,敷在眼睛上,舒缓酸涩。
鼻翼翕动,一股清淡的香味趋近,有人问她:“怎么坐这儿?”
梁琼放下瓶子,仰着脑袋看向说话的人,“千绘姐。”
“你要喝吗?”她突然问。
一个令颜千绘始料未及的回答,她疑惑,“嗯?”
“饮料。”梁琼把腿上那瓶递过去。
颜千绘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坐在了她旁边的石墩上。
“能说说么,怎么了?”她好像总能在她哭的时候碰见她。
“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梁琼看她背着包,料想她还有事。
“没关系,”颜千绘回,“时间够用,不着急。”
梁琼尽量精简,删减了许多冗长的叙述,但还是说了快半小时,讲刚才发生的事,讲她自小在家的生活。
母亲王秀从小在她耳边念叨他们有多么不容易,让她以后要懂得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职,他们确实是尽职的父母,但那只是对他哥哥。
和许多没有接受过太多教育的、 思想旧保守的家长一样,他们辛苦一辈子就是为了有个家,用积蓄买下一两套房子,留给儿子当婚房。
细纹生长、年过半百知天命的年纪,要开始操心儿子的婚事,到两鬓斑白的花甲年岁,他们会和儿子儿媳共同生活。
或许和乐,又或许矛盾横生,之后要帮忙带孙子,在家庭的琐碎中度过他们以为的美满人生。
她是这个家的意外,王秀本来要打胎,但医生说有风险,最后才生下了她。
从前她会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