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开学三四天了听说耿志坚还没去上学,所以来看看是咋回事。
别看耿国伟长得五大三粗的,还是户主,自从娶了罗凤霞后,就彻底沦为了干活的工具,家里大小事情都只能靠边站。
罗凤霞明白何桂芝的来意后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去放下背篼折回来才向她诉苦:关心孩子完全能理解,毕竟她跟志坚母亲是好姐妹,但何桂芝不知道她家现在的实际情况,耿志坚母亲安葬时借的钱都还没有还清,哪里还有钱供他上学啊。
何桂芝心里清楚罗凤霞是在打胡乱说,收的礼金都绰绰有余,根本不存在借钱安葬的事,但又不好点破,还陪着笑脸说孩子上学花不了多少钱,这要是耽误了学习……话还没说完就被罗凤霞打断了,说没文化的人多得去了,也没见哪个饿死了的,还说现在小是花不了几个钱,但过几年上中学后就得去住校,听说一学期就得花费几千块,这样一来,要是以后运气好考上了大学,那还不要了她的命。
当婶娘的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何桂芝心里别提有多愤恨,但为了孩子只能忍着:“怎么会呢。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罗凤霞冷冷地来一句--好听话谁都会说。继而瞪着耿伟国大发牢骚,嫁到这个家才三年多就遇到这档子事,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耿国伟没敢顶嘴,灰溜溜走了。
何桂芝望着耿伟国离去的背影失望地摇了摇头,耐着性子、强颜欢笑捡一些好听的话来讨好罗凤霞,站在一旁的耿志坚也向婶娘表决心:只要让他去读书,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敬她。何桂芝也拿出诚意,以后有啥难处一定尽力帮衬。他们的承诺在罗凤霞眼里就是一张空头支票,感觉这个何桂芝实在烦人,灵机一动,叫她把耿志坚领回去得了。
何桂芝怎么也不会想到罗凤霞越说越离谱,就算自己乐意,收养条件那可是道坎,表示这样做不合适。
罗凤霞第一次露出笑容,不过这笑容带着嘲弄:“怎么不合适?你家是个丫头,现在带回去,正好可以青梅竹马,俩小……”
何桂芝恼羞成怒打断话:“你这叫什么话!”
罗凤霞拍拍着胸脯,阴阳怪气道:“心里话,大实话。”
何桂芝气得咬牙切齿,不再给对方留情面,骂她简直就是一个只会满嘴喷粪的疯婆娘。罗凤霞哪里受得了这般辱骂,顿时火冒三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怒吼道:“再骂一句试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何桂芝毫不示弱,边卷袖口又是一通臭骂。正当俩人捶胸顿足吵得面红耳赤时,耿志坚把他叔叔找来了。耿国伟劝妻子没必要大吵大闹,桂芝姐是出于一片好心,罗凤霞见自家男人在帮着外人说话,气不打一处来,扬言胳膊肘胆敢再往外拐就拍屁股走人,叫他一辈子打光棍,耿国伟不敢再多嘴,耷拉着脑袋站在那儿。三言两语镇住了耿伟国,吐了两口浓痰,又把目光转向何桂芝,说自己忙了一上午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没精神再跟她废话,最后通牒:要不把孩子带走,要不别再来管她家的事。
何桂芝没搭理罗凤霞,弓着身子问站在身边的耿志坚愿不愿意去她家生活,耿志坚抽咽着重重地点点头。何桂芝一边安慰一边替他抹去泪水,然后叫耿国伟做决定。耿国伟抬起头瞟了侄儿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当家人,罗凤霞没好气地扔下一句:“看我干嘛?要孩子还是要我,你自己拿主意!”说完扳着脸走了。
耿国伟没辙,只好对何桂芝说就按侄儿的意思办。何桂芝垂下眼帘思索片刻,一咬牙,拉上耿志坚快步走出了大门。
何桂芝夫妻俩多方奔走,半年后总算办好了收养手续。
回忆完身世,接着阐述小姨反对原因:自从养父的腰椎摔伤后,家里的开销主要靠夫妻俩养猪、养羊、养鸡鸭维持,这样的条件还让他念完高中已经够意思了,没必要再为一个外姓人折腾,要把心思放在自己闺女身上。
当时他躲在墙角看到养母气愤地挂断电话,脑子里杂乱无章,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靠着红枣树伤心落泪的养母。
当晚,耿志坚记忆中第一次失眠,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这九年来在养父母家生活的点点滴滴:为了供养他和妹妹文琪读书,夫妻俩几乎没有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家里也没有添置过什么贵重的东西,而他跟妹妹从来都没有亏待过,热有夏衣,冷有冬装,兜里一直不缺零用钱。
两天后,趁家里人不在,耿志坚偷偷去县城找了一份茶楼服务生工作。
上班四天,养母就带着女儿找了他三天。找到他那一刻,脸色蜡黄、眼圈红肿的养母又一次将他紧紧拥抱。同样是激动,同样也流下了泪水,不过这次抱的时间更长,还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在发抖,伴着哽咽声。而十多天前的那次拥抱,养母是满满的幸福感,直夸他出息了,为耿家、文家争光了,拿着滴满热泪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上次,耿志坚只是眼泛泪花;这回,禁不住潸然泪下......
母子俩调整好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