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他此时提起,阿南不觉悚然。
顺天那场灾变若按照蓟承明的计划实施,皇帝、太孙与满朝文武一夜之间尽殁于地火,前朝炆帝子嗣归来,确是足以改朝换代之举。
可,望着公子眼中惋惜神情,阿南只觉脊背一阵冰冷,汗湿了内衫:“公子是指……以顺天百万人为殉?”
“匪酋当初起兵谋逆,事后又清算臣民,所杀之数怕是早过了百万。”竺星河冷冷道,“若顺天民众殒身能换得天下太平,我相信他们九泉之下亦能瞑目。”
阿南额头微麻,她望着面前的公子,十四年来被她捧在心口奉若神明的这张面容,此刻忽然模糊起来,让她一时看不清晰。
“阿南,我暗地联络当年旧人,借用当年那些阵法,就是为了你们着想。毕竟贼人已经坐大,真刀真枪上阵胜算太小,我不能拿你们的性命冒险。”竺星河抬眼看她,轻叹一口气,目光中有温柔也有坚决,“蓟承明挖掘出的关先生阵法,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我想你也不会让我们放弃这大好机会,让兄弟们徒增伤亡吧?”
“可……可您当时还曾让我去黄河边阻止灾变……”
他没有回答,只以暗沉的目光望着她,缄默不语。
阿南忽然在瞬间明白过来——
所以,公子只让司鹫陪她去黄河。
他不是让她去阻止灾祸的,而是帮他探路的。
他要确定自己五行决的结果,确定自己可以推断灾祸的确切细节,最终实施他的计划。
所以,她心中所设想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公子需要的,是动荡的乱世。关先生留下的那些巨大灾祸,与青莲宗一样,正是他的助力。
他绝不可能帮助阿言,破解山河社稷图的。
外面传来唿哨声,船已经靠近了目的地。
前方码头严整,是一个渤海中地势颇佳的小岛。
阿南转头看着面前井然的屋舍与巡逻人员,心道公子果然厉害,来这边不过短短月余,已经布置得井井有条了。
“这边离陆上有段距离,不是轻易可以整顿好的。这岛是青莲宗之前的据点,我们合作之后,便接手了此间,倒也省事。”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竺星河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青莲宗虽是一群乱民,但若能为我所用,散沙未必无法聚力。”
阿南终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公子毕竟还是没有跟她说实话。
海客与青莲宗的合作,并不仅仅只是他轻描淡写的那些而已。
阿南沉默地跟他踏上岸,便听方碧眠温柔含笑的声音传来:“公子,您接南姑娘回来啦?大伙儿知道了都很高兴,正设了酒宴要为南姑娘接风呢。”
“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竺星河神情如常,对阿南笑道。
虽然心事重重,但阿南个性素来开朗,踏入院中见到诸多熟人,一激动也就暂时抛却了烦忧,与大家叙起话来。
“南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知不知道俞叔添了个孙儿啊?赶紧和他喝一杯!”
“阿南你好没良心啊,把我们抛下说走就走,还不快自罚三杯?”
“来,咱兄妹走一个,这回你再敢走我就跟你急知道不!”
席间热闹非凡,觥筹交错间笑语连连。
阿南与他们多日未见,再加上如今心情郁积,杯到酒干来者不拒,不多时便面带酡红,兴奋得就差与众人勾肩搭背了。
“阿南,你醉了。”公子见她失态靠在司鹫身上,便走到人群中,亲自将她扶住。
“没醉,我高兴,真的……回到陆上这么久,今天大家终于又重聚到一起,就像当年在海上一样,我……我真是开心极了!公子,我真的好想回到海上,我们回去做海匪头子好不好……”
她像只网潮般,双手不住地往公子身上摸搭,差点要缠上去了。
竺星河看着满院望着他们笑的兄弟,只能无奈道:“方姑娘,你扶阿南去屋内歇息一下吧。”
阿南一边喊着“我酒量很好我没醉”,一边趔趄着被方碧眠拉进了早已为她收拾好的厢房内,倒在床上便没了动静。
方碧眠推了推她,见她没反应,便帮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出来对公子抿嘴而笑:“南姑娘倒头就睡,看来是真醉了。”
竺星河对众人道:“大伙适可而止,以后别再这么灌酒了。阿南毕竟是个姑娘,和咱们这群男人不一样。”
听他这样说,冯胜先笑了出来,道:“公子所言极是,只是这丫头太能逞强,比男人还彪悍,我们老忘记她是个小姑娘这回事。”
“也不是小姑娘了,不知不觉也十九啦。”常叔叹道,“我还记得五年前她忽然跑来婆罗洲,差点被我们打出去的情形呢。”
“那可不,一个黄毛丫头说公子救过她,她努力学习了九年,现在出师来找公子报恩了。”冯胜大笑道,“谁会记得九年前救过的一个小孩啊,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