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上来,完全忘了自己说过什么的绮霞,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阿南恨恨地盯着这个揭自己伤疤的女人许久,才将她扶起来,拖到榻上给她盖了一条薄被,以免她着凉。
然而她却因为绮霞的话,酒也醒了,睡意也没了,坐在桌前托腮怔怔望着灯火许久,陷入了迷惘。
耳听得谯楼上二更鼓点响过,外面又传来两下不疾不徐的叩门声。
这风格,阿南便知道是谁来了。拉开门,外面果然是阿言,只带了一小队侍卫,提灯照亮了门外一块地方。
他举起手中卷轴向她示意,说道:“去行宫,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线索。”
“这大半夜的,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阿南暗自庆幸绮霞已经睡下了,不然阿言深夜来访被她发现,肯定又要被她胡乱揣测一番。
正带上门要跟他走,朱聿恒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却抬手拉住了她,反而将她往屋内带去。
阿南诧异地问:“怎么了?”
朱聿恒低声道:“你胡子没贴。”
“哦……刚刚被绮霞撕掉了。”海捕女犯阿南有点尴尬地摸摸上唇,随意指了指椅子,“坐吧,我收拾一下。”
朱聿恒闻到屋内扑鼻的酒气,又看到在榻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绮霞,不由微皱眉头。
转到窗前,他看到桌上有阿南正在制作的东西,便随手翻了翻。
几条细若蛛丝的精钢丝,连在几片莲萼形状的薄铜上,以弹簧机括相连,看来像是一种小装饰。
他看不出这是什么,便问正在对镜贴胡子的阿南:“这是什么?”
阿南一看他手中的东西,忙过来将它抓起,往抽屉里一塞,仓促道:“没什么,随便做做打发时间。”
朱聿恒瞄她一眼,便没再问。
阿南则涎着脸,一边贴胡子一边问:“对了阿言,你能不能给我弄点东西啊?”
“要什么?”
“帮我弄块昆冈玉,要昆仑与和田两地正中间出的青蚨玉,越透越好,越大越好。还有精钢丝,要在炭火中反复煅三百次以上……算了把精钢给我,这个我自己来吧,不放心别人的手艺……”
杂七杂八说了一堆,她见朱聿恒一声不吭,便干脆写下来交给他:“一定要弄到啊,尽快。”
朱聿恒拿着备注详细的满满一张纸,眼前忽然闪过上次她将单子交给自己时的情形。
那一次,她也是这样将救竺星河要用的东西写了满满一张,讨价还价让他给她尽量多弄一些——
然后她便用他给的东西,将他困在暴雨之中,带着竺星河头也不回地离去。
而这一次,她瞒着他做的,又是什么呢?
他看着她的单子,神情略冷:“这些东西,怕是不好弄。”
“就算不好弄,你也得帮我搞到,这回真的不能打一点折扣。”
“做什么用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喽,最终还是给你们朝廷用的……”
朱聿恒淡淡道:“你前次索要火油炸药的时候,也说是为我做的。”
“之前是之前嘛……”阿南揉揉鼻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次可是说真的,不要不领情……”
朱聿恒正在垂眼思索,却听得旁边传来绮霞醉醺醺的声音:“不领情……你家公子确实不领情,十几年的情都不领哈哈哈哈……”
阿南错愕地转头看她,却发现她说完梦话加醉话,翻个身,又呼呼大睡去了。
阿言不会误会这是给公子的吧……
阿南无奈地抬眼,果然看见朱聿恒的面色沉了下来,那双一贯锐利的眸子也蒙着微寒。
但还没等她说什么,朱聿恒已将单子折好塞入袖中,声音微冷道:“行了,我知道了。”
阿南见他转身大步离去,只能赶紧跟上,一边在心里哀叹,有求于人也只能委曲求全了,只希望阿言生气归生气,东西可不能不给呀。
被水车管筒牵引上去的瀑布,日复一日地流泻在行宫双阁之间,奔流不息。
高举明灯,阿南随着朱聿恒走到瀑布之下,站在高台上。
朱聿恒以手中的灯照亮脚下密密匝匝镶嵌的小方砖,又抬头看向顶上的琉璃灯,问阿南:“你发现了吗?”
阿南现在有求于他,当然要好好表现。看着脚下铜钱大小的细方砖,她眼睛一亮,问:“难道说,我们从卷轴上转来的黑白方格地图,原本应该是填涂在这里的?”
朱聿恒略一点头,道:“我母妃在出事当日,曾看到刺客蹲伏于此。我猜测刺客必定是在地上画这个图案,而天下之大,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描绘图案呢?”
阿南随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头顶的三十六头琉璃灯,正在灯光下暗暗生辉。
她不由脱口而出:“这灯就是那副地图的点!”
朱聿恒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