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未必,但第二天,阿南就拿到了朝廷发的腰牌与名帖,成为了前往拙巧阁议事的一员。
“这个阿言,嘴上很硬气,行动很诚实嘛。”阿南满意地打听好了具体事项,开始收拾东西。
绮霞最近和“董浪”打得火热,听说他要出公差,过来给他送了些点心果脯。
“出门不比在家,路上要是饿了,千万记得吃东西。”
“还是小娘子会疼人。”阿南笑嘻嘻地收下了,又看看她气色,“最近身子怎么样?有继续喝药吗?”
“有呀,我可不能辜负董大哥您的心意。”绮霞扯扯裙子笑道,“近来已不再见红了。只是大夫说落下病根了,以后怕是子息艰难……嗤,我这种人哪需要孩子啊?倒省了我买避子汤的钱呢!”
阿南抚抚她的肩,心口愧疚,但又无法说出口,只道:“养好身体最重要,你给我乖乖喝着!”
“行啊,反正你出钱,我当然听话啦。”绮霞笑着和她一起歪在椅中,两人嗑着瓜子闲聊。
七七八八闲扯几句,绮霞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董大哥,你这歪歪倒倒蜷缩椅中的模样,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可真像。”
阿南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便逗她问:“什么人啊?”
“是个挺好的姑娘,你别打她主意,她可不是我们教坊司的,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绮霞白了他一眼。
阿南笑道:“我哪有空打主意,现在就够烦恼了。”何况哪有人打自己主意的。
“你整天没点正事,还会有烦恼?”
“别提了,我得罪了一个人,现在努力巴结他,可热脸总是贴人家冷屁股上。瞧他那对我爱答不理的模样,真是好没意思。”阿南抬手揽住她的手臂,“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才好?”
绮霞哑然失笑:“我又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又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他的,我哪知道你该怎么办呀?”
“那个人……”阿南想着他在激战之中指挥若定的模样,又想着他给自己当家奴时忍辱负重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啊,人前大老虎,人后小猫咪……
但终究,她只是说:“那人吧,像只猫……你也知道猫是最难哄的。”
“这有什么,是猫咪你就上小鱼干么。”绮霞道,“你想想他有什么需要的、你有什么拿手的。要是他需要的正是你拿手的,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什么哄不好的?”
“唉,他需要的可没那么简单……”她缩在圈椅内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昨日阿言帮她整理衣物的那一刻。
明明他动作那么轻缓、明明他们以前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他的手虚按在她背后的那一刻,她人生第一次觉得,有只猫咪在轻挠自己的心。
一贯厚脸皮的她,如今想想还有些后悔,不应该钻到石缝里查看池鱼的,以至于她要向他发出那么尴尬的求助——
现在的阿言,一定在心里暗自嘲笑她吧!
阿言并没有嘲笑她。
他沉坠在一个虚幻怪异的梦里。
黑暗之中,一双晶亮的深琥珀色瞳仁打开,呈现在他的面前。
是一只懒洋洋的黑猫,踱着缓慢轻盈的步伐,招展着那骄傲的尾巴,高高跃起,扑向了他的怀中。
朱聿恒不得不伸出手,将它托在掌中。
那触感又轻又软。轻得就像阿南在他的托举下跃向空中的身姿,软得就像她在机关中紧贴着他时那温软的触感。
不知不觉,他就抱紧了这只黑猫,而那只猫也变成了刚从水中钻出来的、湿漉漉的阿南。
她朝他微微而笑,而他也顺理成章地抬手轻抚她的发丝,就像在逗弄一只难以控制、却又格外迷人的猫儿。
耳畔又传来卓晏不知在何时说过的话——
“阿南姑娘看着像我娘养的那些猫,忍不住想顺一顺她的毛……”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低下头,用唇轻轻贴向她的面颊。
栀子花的香气淹没了他的神志,在大片的黑暗中,他猛然下坠。失重感让他身体一颤,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眼前是黑暗的深殿,悬挂在檐下的灯暗暗透过门窗与纱帐透进来,香炉内的沉檀暗息飘散,取代了梦中的栀子花香。
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想要挥开一直在眼前晃动的、甚至在梦中都出现的那条身影,想要将日光下她滴水的身躯赶出自己的脑海,可终究无能为力。
明知道她是前朝余孽势力、明知道她会毫不犹豫背弃他、明明上次她以牵丝在他手上剐出的伤痕至今还未消退……
可就算他用繁重的公务赶走了眼前虚影,却依旧无法阻止她入侵自己的梦境。
长久以来,无论何时总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人,终于感到了无力绝望。
他竭力挥开心口郁积的情愫,不愿再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