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捻得小小的纸卷一点一点抽出来。
纸卷极薄,又在撕扯中被机括刮破,已经有些残损。
朱聿恒极慢极慢地揭开纸头,缓缓展开。
南方之南,星之璨璨。
寥寥八字,写在小纸卷上,却是逸态横生。
写字之人学的是王右军书,而且颇得精髓。字迹虽小,却是间架停匀,清气横绝,让人仿佛能从这几个字中窥见璀璨的星空万里。
可惜纸卷残破,这几个极美的字也受损了。
朱聿恒不知道自己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见贴身宦官瀚泓快步进来,大脑才渐渐如冰雪消融,有了一丝模糊的意识。
瀚泓见他脸色这么难看,吃了一惊,忙问:“殿下,您可是身体不适?”
朱聿恒没立即回答,低头将蜻蜓和纸卷放入抽屉中,才问:“何事?”
“神机营提督诸葛嘉,奉圣上之命而来,正在外候见。”
朱聿恒“嗯”了一声,定了定神,抬手取过桌上的茶水,一口喝干。
他放缓呼吸,松弛下自己的嗓音,命瀚泓将地上散落的零件一一捡拾起来,一个也不要漏掉。
神机营提督诸葛嘉站在厅前等候皇太孙驾临,清瘦的身躯即使穿着严整官服,依然透出一种绰约感。他年未而立,相貌柔美中带着些脂粉气,所以他这个提督当得十分郁闷。
按例,神机营中有两位提督,一位是皇帝派遣的内臣,一位是朝廷委派的武官。很多人第一眼看见面目姣好的诸葛嘉,都以为他是宫中派来的提督内臣,可其实他是靠着战功彪炳——或者说杀人如麻,当上提督武官的。
长期被当成太监的诸葛嘉,心理可能也因此扭曲了,操练起营中士兵来狠厉非常,神机营上下叫苦连天,却谁都不敢忤逆他。
朱聿恒曾与他共同随圣上北伐,两人自然相熟,随意见了礼后各自落座。
诸葛嘉抬头看见朱聿恒的脸色,在面前晨光中蒙着一层潋滟的光华,依旧是脱俗的风采,却似显苍白暗淡。
他想起这位殿下前几日因病昏厥,如今看来精神也不算太好,便长话短说:“臣等奉圣上之命,调查三大殿起火一事,如今稍有眉目。微臣已将其中案情上禀圣上,圣上说,此事交由殿下全权负责,因此特来向殿下禀报。”
这次三大殿焚烧坍塌一事,朱聿恒身在现场,对当时情形巨细靡遗尽在眼中,因此皇帝也早已跟他说过,待他在身体好转后,再仔细查查此事。
朱聿恒问:“此事由你营主持调查?工部、刑部和内宫监呢?”
“圣上钦定,此案由工部牵头,我营与王恭厂参与办案。只因在清理火场废墟时,有疑似硫磺火、药燃烧后的残渣。而京中熟稔火、药之事的,不外乎我们二部了,故此被调来帮手此案。”诸葛嘉解释道,“不过我营与王恭厂将火后废墟中搜寻了个遍,发现以残渣推断,火、药分量不过三二两,是内宫监的人大惊小怪,将雷火劈击的焦痕也认成火、药痕迹了。”
朱聿恒也深以为然,当日起火原因虽然不明,却绝非火、药爆炸的情形。
“这几日本王在此休养,也将起火时的情形一再回想,认为此次起火十分蹊跷。”在心头翻来覆去过了千百次的东西,虽掀起过惊涛骇浪,但此时朱聿恒说得缓慢而平淡,似不带任何情绪,“按理说,雷击屋顶,应是劈中高处一点燃烧,但本王却分明看到,那火似是从十二根梁柱上同时开始燃烧的。”
说到这,他顿了片刻。奉天殿十二条金龙盘在柱上一起喷火的场景历历在目,太过诡异骇人,令现在的他回忆起来,还沉在那种惊心动魄之中。
诸葛嘉愕然:“这,殿下的意思是,三大殿并非毁于雷火,而是本身存在问题,以至于起火焚毁?”
“至少,奉天殿被雷击之后,片刻间便燃起如此大的火势,本王觉得,与常理不合。”朱聿恒说着,搁下茶碗抬眼看诸葛嘉,“蓟承明呢?他是内宫监掌印太监,监造三大殿也是他的分内事,让他带着宫建图册来见本王吧。”
“殿下有所不知,蓟承明来不了了。”诸葛嘉叹道,“此次火中遇难共二十三人,有一位便是蓟公公。”
朱聿恒倒是没预料到,叹息道:“蓟承明主持内宫监多年,迁都时本王亦与他颇有接触,是个能吏,此次殒身火海,是内廷的一大损失。”
“而且,蓟公公的死……颇有疑点。”诸葛嘉比划着手势,但终究还是放弃了,摇头道,“他死状颇为诡异,微臣一时不知如何对殿下描述,不若殿下实地看看,或许能有所得。”
朱聿恒略一思索,站起身道:“既然如此,待本王换件衣服,去三大殿走一趟罢。”
诸葛嘉忙道:“那微臣先去将现场清理一番,以便殿下查看。”
瀚泓自小跟着朱聿恒,知道他如今不喜别人触碰自己身躯,便让宫女们把衣服放下后就退出,随即自己也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