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的人,耳力都很好。
江池云盯着床顶上的木格花纹,听到霁司月身上衣物落下时簌簌的声音,接着是水声,然后是浴盐摩擦的沙沙声,接着又是一阵水声。
她没有用香胰。
女人不喜欢和别人共用贴身的东西。
但是他明明说了,那胰子是新的。他也确实没用过。
江池云嘴角绷起。
但是,随之而来出水后赤脚踩在石凳上的声音,又把他这份微薄的不满踩碎了。
他低沉、缓之又缓的吐出一口浊气,闭上隐约泛红的双眼。
霁司月顶着湿漉漉的额发,裹着热腾腾的清浅香味,从水房走回房。
她赤脚踩着木屐,叩击出闷声低响。
房中蜡烛熄了一半,只有桌上和榻前还各留一盏。
烛光把她的影子照在窗上,窗外又疏疏落落飘起了雪。
“还真自己吹灯就睡啊。”霁司月小声喃喃。
她坐到贵妃榻前,把随意绾起的头发散下,用手指慢慢通开。
因为刚蒸过热气,她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潮红,手指泡得软了,也在关节处微微浮着粉色,被一头乌发衬得格外诱人。
霁司月走到铜镜前,小心打量着自己。
谈不上国色天香。
也轮不到千娇百媚。
只有些秀丽姿态,眉眼舒展清亮,堪堪算得朱唇玉面。
她回到贵妃榻上,远远看了床上的江池云一眼。
男人闭着双眼,纵使没有那双勾魂摄魄瞳孔加持,依旧是玉质金相,仪表不凡。
霁司月摇摇头,让自己切不可再乱想。
样貌、身份、往后人生路,没有一样是相配的。
她鼓唇吹了榻前的蜡烛。
昏暗房中,只剩桌上一盏红烛泣泪。
外头响起遥远的爆竹声。
江池云和霁司月各自躺着,清醒着,满怀心事着。
迎来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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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二月,春莺啼柳。
出发时神采奕奕的一众人,归来时脸上无不写满了疲倦。
京城外冰消雪融,京城内更是洒着洋洋暖意,只有幼童稚子和垂垂老人还裹着冬衣。
江池云一身简单深色春装,骑在马上,不用扯腰牌,城门就已为他大开。
兵部尚书胡石就坐在城门内的茶水摊前,押了最后一口碧螺春,拍拍肚子,走到江池云面前。
“江大人,下马一起走走?”他双手对揣在袖筒中,脸上笑眯眯。
若在平日,他一定会让胡石有什么事等进了兵部再说。
但此刻,江池云看了周围一眼。
得知他今日入京的人不止胡石。带帷帽的沽酒妇人、刨木抛光的木匠、客栈无所事事的跑堂,有影无踪的视线从暗处传来。
粘在他身上,期待他做出逾矩之事。
江池云下马,走到胡石身边,沉声道:“这里人多眼杂,胡大人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兵部再谈。”
胡石尴尬一笑:“只因,兵部里的情况也没有更好。”
矮圆的兵部尚书拉着脸,顿了顿:“魏澄在西北被鲜卑打得丢盔卸甲,皇上盛怒,给他下了军令状不说,还把兵部中和他交好为他说话的官员都贬斥了,如今和刑部吏部一样,兵部也多了好些生面孔,我呢,就是特地来告诉江大人一声,免得江大人像魏澄一样,明明是该胜的仗,也能败了。”
江池云听出胡石话中机锋,谨慎点头,然后问道:“魏将军如何,什么军令状?”
“唉,”一向乐观的胡石都叹了口气:“丢了太鄞城,一把老骨头又肩上中了一箭,只好退守关内休养了。前日里,皇上刚刚下令,限他三月内夺回太鄞,不然就按照失军罪处理。”
胡石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太鄞城易守难攻,又有白琼协助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丢了?”江池云语气中带着怀疑。魏澄是老了,但也是曾经出生入死,刀尖上蹚出来的,不应犯下这等失误。
“你问我?”胡石哼哼两声:“我还想问你呢。本来之前魏澄在西北和拓跋军的对峙还算有来有回,但一个月前突然凶讯连连,战败的文书一连送了五封,那几天上朝我都胆寒。”
胡石和江池云在前头交谈,面色凝重。
苏景恒和霁司月则在后头远远跟着。
苏景恒身为工部侍郎,过了南街口就不再和他们顺路,自己一个人朝西往工部走。
霁司月则不停张望着南街新开的铺面,对胡石和江池云的交谈有些心不在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不消片刻,一行人来到兵部衙门。
江池云去交割马匹人手,霁司月径直则来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