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桐美乃莉想砰砰给他两锤。
最上启示身体倾斜,手背半撑脸颊注视着她,“美乃莉还是认真上课吧。”
他的表情若有所思。
浅桐美乃莉漫不经心地翻看课本时才发觉梦的诡异之处,纸面传来阵阵寒意渗透指尖直达胸腔。
她难以置信地翻开一页又一页,书面上印刷的所有文字全部变了某个具体人物的内心独白和生平经历,而且从字里行间能察觉出来这是一位女性。
什么意思?她狐疑地望向缔造梦境的恶灵。
最上启示却移开视线假装出神不与她有一丝一毫的眼神接触。
嘈杂刺耳的教室突然安静,所有人的视线被操纵一般集中在突然出现的女人。她的脸部好似被火焰灼烧过,五官与皮肤往下流动、融化,又牢牢粘黏在脸上,像一滩肉色橡皮泥泥扒在五官。
丑陋,浅桐美乃莉对这个女人的第一印象。空气隐隐发烫,放在桌面的手肘仿佛被炙烤着,她缩回手,背后频频冒出冷汗。她吞咽着自己的口水,浅桐美乃莉忽然异常渴求水的存在。
她在火焰燃烧才有的热度、气味中焦躁不安看着那个女人。
“我是这堂课的代课老师。”
女人发出声音也如声道消融了般模糊不清,黏着在一起。
她解释自己对书本内容的见解,“明白吗,都差不多。不管是殚精竭虑的计划、仓皇纷乱的忙碌,都会遭遇到来自命运的莫名其妙、不可抗力地变动。所有人都不安全,没有幸福可言!”
脸部融解的女人直勾勾地盯着浅桐美乃莉,没有生机的眼珠一动不动。
“总有人说我应该作出更好的选择,他们问我怎么会把自己的人生搞砸了,我总是回答我不知道。”
她累积着失望,再对新的幸福可能性怀抱希望希望,可转眼又会陷入幻想背后真实的泥泞里。这个循环不断重复,拒绝改变,直到她彻底无力,彻底的绝望。
人群中的浅桐美乃莉感觉胸口闷烦难以呼吸,身体随着心跳频率微微颤动。她的恨与怨从心脏流出,在血液里循环。
女人说:“最后,我准备带上女儿一起死。”
浅桐美乃莉胡乱思绪着,这就是那只恶灵呆在上锁房间的原因么,他真残忍。
她侧脸看向旁桌的恶灵,他垂着眼紧抿嘴角,长睫毛向下的弧度构成一道阴影。
面无表情的最上启示问:“为什么这样做?”
女人似笑非笑,脸部微微起伏,接着她的身体不断颤抖,仿佛外表一层皮囊下内里装满了腐烂的肉,一堆蛆在壳里蠕动。
“我放心不下她。”
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广播,可怖的女人消融于原地,课本上的文字消解复原。一切恢复成昨天她所经历的样貌,教室里再度人声鼎沸,纷杂喧哗。
浅桐美乃莉莫名感觉到空气中依旧残留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她埋下头用手遮住口鼻,上半身完全伏在桌面后陷入静止。
站在桌前的最上启示将手轻放在她的肩上。
她仰起脖颈,睁着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看着他,水光明亮,雾气蒸腾。
浅桐美乃莉眨了眨眼,“最上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吗?”
没哭,出乎他的意料,又有些遗憾。
“美乃莉说过,你不了解她。”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妈妈?”她明知答案却质问道。
最上启示嘴边现出一个微笑,微妙地回应了她,“这是你的梦。”
浅桐美乃莉不满道:“可我在我的梦里一点特权都没有哎,这很不公平。”
他的手指沿着肩膀、胳膊滑落过绑有红绳的手腕,最终停在她敞开的手心里,指尖点了点,“你想要什么特权?”
想砰砰揍你两拳的特权,浅桐美乃莉想。
她有些紧张地试探:“……我的特权可以不说也能实现吗?”
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掌纹来回摩挲,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到浅桐美乃莉的感官。她低头,柔软的手已经被牢牢包裹在恶灵冰冷僵直的手心里。
“你想要什么呢?告诉我,美乃莉。”
她眼神复杂地转开视线,“那我想当首相。”
试问哪个少女没有一个当首相的梦想呢。
“?”恶灵呆滞住。
对方看起来做不到呢,浅桐美乃莉欲盖弥彰地移回最初的话题:“那个女人有没有想过她的女儿不想死呢?还是活着比较好吧,总会遇到好事的。”
最上启示问:“万一不会呢?”
话音未落,突兀的上课铃声波动了整个空间。
在试图要打断对话的铃音中浅桐美乃莉认真地说:“万一会呢。”
“会幸福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问,只好肯定地回答道:“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