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公主有事进宫,本不必过去画画,但邱静岁还是借口出了门,她去槐树胡同的四合院中收拾打理一番,跟珍珠一起把正屋的桌子搬出来清洗擦拭好。
两人又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带着面纱将桌子抬到离此处最近的较为繁华的平埠街上。
邱静岁让珍珠先守着桌子,自己去询问街使摆摊的规矩。
两个街使正坐在街尾的一家馄饨铺子里剔牙,听见她的问话,用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舌头抽着牙“啧”了一声:“卖什么?”
“卖画。”邱静岁道。
“什么画?年画?花鸟画?扇面画?还是……”胖些的街使说着和身边的另一位同僚挤眼睛,“春宫画?”
邱静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脸上却又捧出一个笑来:“回两位大人,是人物画。”
“哦?你一个女子会画人物?”那街使翘起二郎腿,“那先给我画一个看看。”
“行。”邱静岁从肩上挂的褡裢中取出纸笔,将宣纸铺在馄饨铺摆着的桌子上,比照着街使的样貌用小蟹爪寥寥几笔便勾勒出线条,她留了个心眼,将街使样貌画的格外好看,形神具备又不失威严。
画完给递给街使,对方“哎哟”一声,摸着自己的脸笑道:“行,还真有两把刷子。”
街使抬起头来看她,慢慢说:“交钱吧,经营费每天一百文钱。”
好贵,邱静岁默默吐槽了一句,但还是乖乖掏出钱,她本想直接放在桌上的,却看见街使张着手心,便把钱放在了他手上。
邱静岁明显感觉到街使有意无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厌恶却只能忍耐。
谁知道那街使蛮横惯了,见她不言不语,还以为她好欺负,嬉笑着一把手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
等看清邱静岁的面容后,又失望地将面纱扔给她:“长得一般。”
邱静岁气的不行,但又不得不耐着脾气将面纱重新戴好。
两个街使觉得没意思,拍拍屁股走人,连一分钱也没留给摊主。
邱静岁深吸了几口气,她收好纸笔准备转身离开,馄饨铺的老板娘叫住她:“姑娘,婶子我多嘴提醒你一句,要是在这条街上摆摊记得离那两人远一点,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刚才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婶子保证不乱说。”
“谢谢婶子。”邱静岁心中一暖,她跟这位老板娘聊了一会儿,知道她姓方,几年前丧偶,只身带着女儿生活,就住在这条街上,前店后院卖点馄饨过日子。
“其实原也有个儿子傍身,可惜那孩子跟我们家没缘分,小时候走丢了,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下落。”方婶子叹了口气。
邱静岁却心中一动:“婶子,你还记得孩子的长相吗?”
“记得,我晚上天天做梦都梦见他小时候在院里玩泥巴的样子。”方婶说着眼里泛起泪光。
“婶子您别伤心,要不您把孩子的模样跟我说,我看能不能帮您画下来。”
“那太好了,妹子,就跟方才你画那街使似的帮我画一张就行,好歹是个念想。”方婶惊喜地说,又问价钱。
“不用,就当是帮我开张了。”邱静岁复坐下来,也不拿画笔,一边看方婶下馄饨,一边问着走失孩子的特征。
“他有点黑,头发和眉毛多,双眼皮大眼睛,鼻子有点塌……”方婶说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回忆,可见平日对孩子的思念之深。
“还有别的特征吗?”
“鼻梁左边有两颗小痣,其中一颗有点儿淡。”
邱静岁又细细追问了一些其他的细节,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才起身:“我画好了给您送过来。”
“吃碗馄饨再走吧。”方婶道。
“下回来再吃,我先去摆摊了。”
方婶也知道摆摊的位置紧张,没有强留她:“散了一定来吃一碗。”
旁边茶楼二层的陶衡正会朋友,余光撇到楼下街使在为难女子便好奇多看了两眼,谁知他越看越眼熟,等那女子面纱被摘下,才面色奇怪地自言自语了一声:“怎么是她?”
——
珍珠在原地等得有点着急,看见邱静岁回来才放下心:“小姐怎么走了这么久?”
“帮人画了幅画,”她来的路上看见个摆摊的好地方,两人一起把桌子搬了过去。
此处背靠书斋,她的左右两边一家是卖饰物的,一家卖蒸饼,此刻都虎视眈眈地瞅着她,生怕她是来抢生意的。
隔壁摊主见她们两个姑娘放下桌子,一样样摆出来的居然是纸笔颜料,顿时放下了心,还有功夫闲聊:“小姑娘这是卖什么?”
“卖画。”邱静岁冲他笑着说。
“也没见有画啊?”隔壁摊主疑惑。
“我现画。”邱静岁边说边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道:专画人像,白描五文,填色三十文,其他定制画作价格另行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