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弹琴一样优雅轻快地把一只只虾肉从它们的壳中拎出来,觉得真是种享受。只可惜她也不知道还能在他这里住多久。她家都破产躲债了,她跟慕钊是肯定没希望在一起了。这点人情世故她还是知道的,陆唯真心里叹了口气。
“先吃这些,吃完再剥,凉了不好吃了。”慕钊把装着虾的小碗推到她手边。
陆唯真马上欢快地应了一声,拈起一只虾尾在料汁里滚了一圈,一手接着防止汤汁滴落,一手把虾往慕钊嘴边送。
“剥虾的先吃。”她坚持喂他。
慕钊只好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只。
没一会,陆唯真又故技重施,不过这回换了借口:“这只太小了,我不吃。”开玩笑,一个价位的虾体型哪来那么大差别?他刚把小的那只咽下肚,第三只又送到他面前了,借口又变了:“这只剥的好难看,你自己吃。”
慕钊算是明白了,她答应让他剥虾是曲线救国呢,就想哄着他多吃两口。她以前就这么贴心吗?
好像是的。慕钊突然想起来高中时有一回他与家里起了争端,也是不想吃饭,就一个人跑操场上坐着。还是陆唯真发现他不见了,揣一兜子零食找到了他,撒娇卖萌硬是磨着他吃了东西才作罢。
慕钊只觉得嗓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当年是怎么想的?怎么忍心抛下她出国,还长时间不主动跟她联系?那她呢?在得知父母死讯的时候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过找他?
“喂,你怎么又发呆?”陆唯真的声音把他唤了回来,她凑近他,认真地说,“都跟你说了找不到人没关系,他们生存能力很强的。”
慕钊听了这话再也演不下去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直到看到陆唯真惊愕的眼神,他才想起来掩饰。“不关你事,我是在烦工作。”他干巴巴地解释,然后也没管陆唯真信不信,径直回了书房。
骗子,当她三岁小孩呢。陆唯真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愤愤哼了两声。可是哼完了她也觉得兴致阑珊,推开碗说自己也吃饱了。
玲姐看出这俩有事,但她也不好插嘴,只问陆唯真要不要回房间休息。
“我不去。”陆唯真嘟着嘴往桌上一趴。
玲姐慌忙把她拉起来:“还没擦呢,都是油!”
“没油,我吃饭又不漏的。”陆唯真反驳。
“那也不行,等我擦了再趴。”玲姐把她摁着靠在椅背上,拿了抹布过来把她那块擦了以后又用纸巾擦干了水汽,这才松口:“好了,你现在爱怎么趴怎么趴。”
陆唯真没吱声,脸贴着桌面,慢慢趴了下去。
被慕钊接回家住的这几天,除了第一天吐得天昏地暗以外,她每天都觉得很快乐。回来以后慕钊又变回了她记忆里样子,甚至比从前还要温柔体贴。大约是她失忆的缘故,两人仿佛有了年龄差,慕钊很多时候像个大哥哥那样顺着她,哄着她。
玲姐也很温柔,做饭又好吃,还从不打探她的事情。偶尔来搞卫生的保洁更是个闷葫芦,做完卫生就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安心。她有时候觉得,这里像是一个美丽的玻璃温房,把她牢牢地罩在其中,让外面的风霜雨雪都伤害不了她。
可是今天,她突然觉得这个原本让她安心的玻璃温房出现了裂纹,不再是她可以放心依赖的地方了。
“哎呀,怎么哭了?”玲姐收拾完厨房想喊她起来回房休息,没想到过来一看她脸下已经湿了一片。陆唯真不回答她,好像压根听不到她讲话。
玲姐没办法只好去喊慕钊。
慕钊一过来,还没说话呢,陆唯真就坐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已经朝他伸出手了。慕钊心里一片酸软,忙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陆唯真顺势埋进了他怀里,小小声地嘟囔:“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又?慕钊心口一烫,把人抱得更紧了。“不会,绝对不会。”他认真承诺。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隐约觉得自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可就在那些记忆到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时,她却本能地把它们推远了。就像她在梦里关上了那道通往外界的门一样。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她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不愿意想起来。就算总有一天恢复记忆,那也不要是现在。
陆唯真终于抬起头来,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慕钊清晰流畅的下颌线。她盯了好一会,又慢慢靠了上去。慕钊的怀抱好舒适,她有点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