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我沉默不语。
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人比我更懂这段话,更在意这段话,因为我的人生和他所言何其相似。曾经我以为,赵厉霆的门面上的孩子一身光洁,如今看来,他们和我有些相似,都是一锅刀霜。
我有千万次机会和煜安一样,在二十次手术里一身疤痕,如果这样,今天在他面前恳求的就是我。我会和他一样,不要别人的心疼,不要任何人的看见和谅解,我会一样埋怨上帝是个婊子,杀死十次都不为过。
夜风荡过煜安的额发,我背过身去擦擦眼泪,蹲下来把他的裤管拉下来重新放好,问道:“你想听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他眼色含水挂烟。
“好”,我说,“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真话,不是话真,是我真,是我不戴任何面具地告诉你,不是安慰你。”
他仍旧是那副惹人怜爱的神情。
“我不会看不起你,也没有同情你,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所以面对你,煜安,我没有任何上位者的权力。”
“你……你断了哪?”
我笑出声来,却又回答不出他的问,只能说道:“以后你会知道,我这个人,到底哪里还是完整的。”
他的神色又暗淡下来,不住地去看远方的风景。
我安静地陪坐在旁边,看他自欺欺人地自我折磨,动情地问他:“所以,你还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他看向我,眼神里有了璀璨的光芒。
“煜安,将来有一天,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等我觉得安全,等你像我接受你一样可以接受我,我会向你忏悔,我会告诉你,我向你隐瞒了什么,如果那时候你肯原谅我……”
他猛地一把将我抱住,力道瞬间从野蛮变得温柔,“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他把我轻轻推开,认真地看向我的眼睛,“现在的你,做什么我都原谅。”
他重新抱住我,我闷声闷气地问他:“那以后呢?”
“以后也原谅。”
“那明天呢?明天怎么办”,我自言自语。
夜色里,他没有回答。
夜里,姑妈已经沉沉睡去,我站在客厅的窗前,第一次感到人生无比混乱。
我告诉煜安,刚才的我以绝对的真实面对他,不含欺骗,不带面具,字字句句发自本心,可我的脑子在转,他是一个和我同样的灵魂,还是一张赵家的入场券,我有情,但根底里全是黑色的仇恨。
我对他的情是爱吗?不是。我爱的人是萧然,如果没有赵家,我甚至不会看赵煜安半眼,如果没有赵家,连萧然都不会有。我也许会去学校工作,和夏黎结婚,也许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孩子,和姑妈一起,三代人其乐融融。
可现在怎么办,为了复仇接受了赵煜安,我要放弃萧然吗?我要煜安原谅我,然后呢,也要祈求萧然的原谅吗?
煜安突然打了电话,交待我安心睡觉。我说:“对了,刚才忘了问一句,你愿意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这句话说得语焉不详,煜安却明白。他顿了顿,温柔说道:“我父亲以前有一些□□上的交易,中间出了差错,得罪过权贵,所以他们报复在我身上,十二岁的时候,有一天放学,那群人在我父亲面前砍断了我的腿。”
我的心猛地一揪,手掌抓住了裙边。
“所以”,他继续说着,“我父亲对家里的孩子很保护,除了公司的具体事物,不太希望我们参与其他的社交。上次你还记得吗,珊珊和你一起去俱乐部,醉醺醺地回来了,被我爸好一顿骂。”
“对不起。”
“没事,好在她是和你一起去的,吃了饭就回来,我妈又见过你,我爸随便说了两句也就好了。”
话至此处,我索性问道:“煜安,那个俱乐部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可以接触的地方?”
“也不是,只是里面鱼龙混杂,关系乱的很,什么人都有,可能我爸的对家也在,他不想让子女再混进去。”
“彭建平,就是E.T.的创始人,你对他了解吗?”
他想了想,才回答道:“没太有接触,不过这样的人权力都大得很,做出什么事都不会叫人奇怪。”
我沉默着不说话。
“怎么了”,他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单纯好奇。上次看他气度倒不像平常人,还想拿他做素材来着。”
“那你还不如拿我做素材”,他笑起来,“写一个,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故事怎么样?”
“你一点儿也不霸道。”
“对呀,可是商业部分你不用愁了,有什么比自己的男朋友就是内行人能写得更清楚的?”
一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我就喘不过气来。
“清华和北大应该去哪个,嗯,这的确是个难题。”
第二天在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