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柔柔弱弱、惹人怜爱的小娘子。近年出阁讲学,他受够了那些迂腐沉闷的侍读和侍讲官。长期循规蹈矩、压抑天性,太子倒觉得眼前行事风格随心所欲的少女越发可爱。
太子眼中看不到红色,见到徐稚棠后,他大概感知到红色是一种什么样的颜色,是活泼大胆、热烈张扬的颜色。
“小怜的哮喘症犯了,你若得空,进宫来瞧瞧她。”太子不再隔帘与她说话,下轿后,当面解答徐稚棠对她姐姐病症的困惑。
一刻钟后,二人相对无话,太子故作不经意问了一句∶“听说你去怀橘书院念书,是要参加今年冬日的东宫女官采选吗?”
“不是。”徐稚棠果断回了二字,“臣女何必凑这个热闹,东宫要有两个徐家的姑娘,陛下定会说浪费了。”
自从徐稚棠与金雀桥的婚约黄了后,贞禧帝起了将徐稚棠许配给另一个皇侄湘王为正妃的心思,这话是她爷爷告诉她的。
太子挑眉道∶“吾见你与小怜姐妹情深,帝舜有娥皇女英,你要放不下你姐姐,倒可效仿。”
只因他是太子,徐稚棠不能冒犯,岔开话题道∶“殿下刚才命人请臣女来,不是说要臣女帮个小忙吗?”
“小忙,对,是吾表妹胡云襄准备参加东宫女官采选。陛下与皇后娘娘共同出了一道题,考女郎们的琴技。吾想请你教表妹弹那首《白头吟》,陛下最爱此曲,而小怜说你弹得好。”太子为表诚意,命小太监奉上一本琴谱孤本,“这是给你的谢礼。”
徐稚棠暗暗埋怨姐姐,顾及二人打小的情分,加上她心里对胡云襄没有多少好感,道∶“殿下,姐姐她要肯臣女教胡娘子弹琴,那臣女便教。”
太子唇角扯起,“小怜荐的你,她自然肯的。吾那表妹懂事乖巧,学什么东西都一点即通,不会太费你的心思。”
同意自己的妹妹教自己的情敌,好让情敌通过东宫女官采选,加入自己未来夫婿的后宫之中。
姐姐啊姐姐,你简直“贤德”得令人发指。
徐稚棠压抑心头怒气,质问道∶“臣女敢问殿下,既钟爱自家表妹,为何不向陛下与皇后娘娘争取,让胡娘子成为殿下的太子妃?若对臣女姐姐有意,殿下又为何不忍痛割舍自己的小表妹,胡娘子一入东宫,岂不是羞辱臣女姐姐?”
“小怜为贤妻,表妹作美妾,可以兼得,为何要弃了其中一个呢?”太子理解徐稚棠对她姐姐的维护之心,温声道∶“吾的外祖父家曾靠卖纸钱糊口,就算舅舅因吾得了侯爵位,表妹的身份也不算高贵,与你姐姐比不得。你大可放心,吾会善待你姐姐,给她太子妃应有的尊荣。”
徐稚棠没有接过那本琴谱孤本,“殿下这样做,同时伤了两名女子的心。臣女不会弹《白头吟》,姐姐她记错了。殿下回宫后见到姐姐的话,请代臣女转告给姐姐一句话,‘做人不应忍,伤人更伤己’。”
说罢,徐稚棠朝太子行过一礼,头也不回地朝自家马车方向去。
太子拿起那本琴谱孤本,翻了几页,喃喃自语道∶“大约这礼物没送到她心坎上。”叫人烧了这书,进了北镇抚司。
第二日,京师都在议论贞禧帝下旨革除沈珩爵位官职一事。
徐稚棠派人去打探原因,得到回信∶太子一党的官员在朝上参沈珩教子无方,其子沈松玉曾在教坊司辱骂司礼监上下皆为阉狗,说出“我大昭子民奉养之君父姓宋乎?姓李乎?”这等狂悖之言,且有证人,沈松玉企图灭那证人活口,那证人正是张钤,太子亲下北镇抚司解救证人张钤。沈松玉已判枭首之刑,北镇抚司换了一位指挥同知,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拙的亲信,而接替沈珩的新任户部尚书,则是太子的亲信。
徐稚棠颇有兴致地听完这些消息,立刻反应过来,“阉童失踪案”不过是引子,张钤要针对的是承恩侯府沈家,并给他生父沈珩一记惨痛的教训。背后牵扯的东宫、司礼监都捞到了好处。
权力争斗中,孰黑孰白并不重要。反正取胜的那一方,会有人争先恐后对他们歌功颂德,大恶之人也能洗成济世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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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暑气渐浓,明月楼的女孩们上完课,相约泛舟游湖,吹吹凉风,消消热气。
课室内,徐稚棠坐在自己书案后吃新鲜莲子。
柳叶在旁替她收拾画具,见自家小姐剥起莲蓬来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指甲,蹙眉道∶“别家小姐留着水葱似的长指甲,指甲盖上还精心染了蔻丹。小姐您为吃点莲子,指甲都劈断好几根。奴婢给您现成剥好的莲子您又不吃,非得要自己的指甲遭罪。”
徐稚棠捏了一下柳叶的鼻尖,“我要试新配的帮助断甲恢复的药。”
柳叶咕哝道∶“您是怕金家、申家那几位小姐拉着您教她们弹琴吧。”又盖好吴萱剥好的那一碗剔芯莲子仁,“张郎君在紫竹坞里养病,吴三小姐拜托您送药,他们成就好姻缘,小姐您这红娘能得什么好处?”
“又开始贫嘴了。”徐稚棠揽住柳叶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