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烨木着一张小脸,僵硬地被阿兄扶进了房间。
看严氏急匆匆地赶来,忙前忙后,请医士,还亲手替自己上药,心疼得眼角都红了。杜烨才缓过劲来,温言安慰着母亲。
“母亲,我真的无事,医士都说了,静养几日便好了。”
严氏闻言瞪了她一眼。
“肿了这样大的包,怎能不好生将养着,左右也无事,你就好好歇着,万不许再淘气了!”
这样看似威胁实则安慰的话,杜烨这几日听得头皮都要发麻了。
借着这个由头,坞堡里沾亲带故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络绎不绝。
严氏坐在案几旁,案上摆着一个圆滚滚的窄口陶瓶,憨态可掬,旁边摆着婢女们一大早采摘来的各色花枝。
杜烨现在脚上的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严氏也放下心来,悠闲地插花游戏。
她将花材穿过叶子插置在瓶中,枝叶向斜上方伸展,粉白的花朵鲜嫩可人,椭圆的翠绿叶子散落在瓶口,与陶瓶相映衬。
严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抬头发现女儿正把书页翻得哗哗响,满脸的不耐烦,就想逗逗她。
“你可知她们为何如此热情?”
杜烨嘟起嘴,心不在焉地回答:“不外乎为了严家和杜家呗。”
“你漏了一点。”严氏见成功勾起了女儿的好奇,嘴角带笑,“你的婚事呀。你当她们只是想来示好?那你可小瞧了人家,都指着在我们面前多露露脸,好娶了你光耀门楣呢。”
杜烨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让严氏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让这几天来的坞堡里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带着自家长相或周正或俊俏的子侄,也就是瞧着自家女儿情窦初开的年纪,想着美事呢。
临朝婚制虽然遵循古代礼法,尤其看重门第,但自由之风仍然盛行。
严氏心疼女儿,自然是想在礼法之内为女儿寻一位她自己心仪的如意郎君。可坞堡里这些郎君,要么出身不够,要么人才不够出众,严氏自己瞧不上眼,女儿肯定也不会喜欢,自然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阿烨,前几日问你的婚事,你支支吾吾地不说实话。这次你可得好好说。”
杜烨听到母亲催婚,不由得羞赧起来。她放下书,走到母亲身边,倚在母亲身侧,红着脸不肯说话。
严氏又正色道:“男十六可娶,女十四可嫁。你的婚事也得赶紧操办起来。不然好郎君都被挑走了,你可怎么办?而且你自己不言语,万一母亲挑选的不合你心意可如何是好。”
那日,严氏见女儿受伤,慌乱过后,她仔细盘问,才知女儿崴脚后,是被郑家郎君背下楼梯的。再看看女儿那副小呆瓜的模样,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
果然,话问出口,就看女儿脸色变了几变。
都说少女怀春,按照女儿的喜好,郑家郎君才华出众,为人正直,更难得是文武兼备,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夫婿对象。
可惜有家贫、年纪稍长、之前娶过妻这几条缺点,她倒是有些拿不准。
女儿应该是对郑郎君有好感的吧。
“母亲,你属意的人选呢?只要不是那些柔弱的,只会空谈的郎君,都可以考虑。”
严氏见女儿终于肯与自己商议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可没听到预想中的名字,倒很是诧异。
她仔细把所有人选都在脑海里比较了一番,按照女儿的要求,她又觉得,也只能是那个人。
大族之间相互通婚,以维护家族的利益。像杜、严这样底蕴不够的小士族,能选择的范围本也就不大,优秀的适婚郎君更是少之又少。否则,她此前也不会觉得张家虽几代无什么出色的人才,但看在张洛俊美和张家豪富的份上,就有意与之结亲了。
“你觉得郑家郎君如何?”严氏决定不绕弯子了。
杜烨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母亲,郑郎君可是有妻室的呀!”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飘过一句话:你居然不知道吗?
片刻,严氏艰难开口:“郑郎君的妻子在生子之时难产而亡,之后他再未续弦。”
没有妻室的话,那倒是可以考虑……
不对不对,自己明明只是敬仰郑家郎君的才能,又不是心悦于他,怎么就说到自己的婚事上去了呢?
杜烨摇摇头,努力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可心里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吱呀——
郑植在小书童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大厅正中,坞主严明坐于榻上,膝前拥绕隐几,双臂凭于其上。榻后的屏风上贴金绘彩,甚是华贵。一个侍仆正在榻前的食案上布着各色食物。
左下首一个干练的瘦小男子正拘谨地跪坐着。
“贤侄,请你过来,是那日你遇刺一事有了些眉目。”严明轻抚着胡须,示意郑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