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动作很快,不一小会儿先上了几个凉菜,王严也不客气,拿了坛子拍开泥封,倒了酒,自己先喝了起来。等陈醉换好衣服略收拾了下过来,王严一碗酒还剩了个底。
陈醉坐下,抬碗浅尝,嗯,酒确实是好酒。
“哎,”王严冲他扬了扬头,“今天送嫁出城,你也不去送送?”
“那么多人不够,还缺我一个?”陈醉挪开了些酒菜,棋盘挪过来放好。
“嘿,当初我求娶明月,你都不乐意,现下可好了,便宜了别人,还离得山高水远的。”王严笑道。
“有吃有喝,还堵不上你嘴?”陈醉心里有些烦躁,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王严乐了,“嘿,说说也不行啦?要我说,宁可明月当时嫁了我,也好过现在去和亲,历朝历代那么多和亲的公主,有几个善终?”王严往陈醉心里扎刀子,让你刚才想劈了我。
陈醉眉头一锁,冷下脸道:“要么喝酒,要么滚回去,话多。”
“哎哎哎,行行行,不说啦不说啦,喝酒。”王严倒了一碗酒,再给陈醉满上,自发的去跟他碰了个杯,开心。
“唉,”王严叹了口气道:“还是我们不争气,要是当时一口气打到他们国都去,有蛋的脸来要求和亲。”
陈醉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说不说。喝酒,真不说这个了。”王严赶紧堵住自己的嘴。
眼见着陈醉棋子归置好,王严嚷嚷着可得让他三子,还抢了先手落子。王严棋艺也不差,自小也是族中翘楚,但后来跟了陈醉,就从来没赢过他,着实让他憋着一口气。今日良成吉日,掐指一算,是个赢棋的好日子,他还不信了。
陈醉也懒得跟他计较。
“哎,后面准备怎么着?还呆京里?”王严嘴里是闲不住,“我可觉着当今圣上是越来越不待见你了。”
陈醉再落一子,慢悠悠得道:“一直就没待见过。”
“总觉得京城比边关待着还危险。边关吧,都是看得见的敌人,来了杀回去就是了。这京里,都不知道敌人在哪,是谁就背后给你来了一刀子。”王严心有戚戚焉。
陈醉扯着嘴角,似笑非笑道:“我还没说这话,你有啥资格说。”
“哎,小时候在京里也没觉得怎么着啊?怎么跟你去了一圈西边,回来京里待着倒觉得四处不对味儿。”王严咂舌。
王严左顾右盼,见着四下无人,低声问道:“说起来,当年是怎么回事?我都觉得你必死无疑,结果被我们家老头子丢到军中,才知道原来你也入了营?还改了名,初时我都不敢认你。”这个问题,王严初见陈醉就已问过。那时只存着少年情谊,自不如两人这么多年刀山火海走过来深厚,陈醉当初跟年少时差别很大,更为冷漠,自然不曾回答过他。
陈醉下子动作一顿,恍了恍神,似是勾起陈年旧事,待回过神来缓了缓,才低声道:“我也不甚清楚,当时我一直随侍明月身边,之后出了趟门,再回来就被送去军营了。估摸是她用了什么法子,未曾探知。”且不论打探结果与否,后来这么多年,手中有了些势力,也不曾打探,可见心里也是回避着,不知道就能心安理得得当做不存在?
“啧啧,”王严咂舌:“这代价可小不了。”难怪不管是姑奶奶,还是老头子,都起了心思想让他把人娶回来。
陈醉抬了碗,喝了口。忆起当时暗中留意到要送一批世家弟子入营历练混些军功,起了心思设计着传到了明月耳中,心知此事万难原也没指着能成,后来便有事跟着顾师父出去走了一趟,再回来,连明月面都没见着,说是伤风贪睡,怕是她真想法子去闹过,彼时心里隐有愧疚,不太愿意面对明月。三两日之后,竟真被送出了京,至临行前也未曾再见她一面。再后来见着她已是几年之后,乍见她出现在军营中,心里第一反应竟不是思虑如何在圣上前周旋,他便知道,理智和感情总归还是产生了分歧。他本该立刻派人送她回京,却没有。
连下了三局棋,王严破天荒的连赢三局,乐得见眉不见眼,赶紧见好就收,收拾滚蛋,临走之前拍了拍陈醉的肩膀,语重心长得道:“都连输三局了,还看不清吗?此时什么都晚了,你早日缓过来吧。”
陈醉自顾的喝着酒,没有应他,有得必有失,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且说李钰这边,一路对明月也是极好。心知比起整日闷坐车中,明月更喜纵马驰骋,不顾送嫁嬷嬷絮絮叨叨,卸了明月沉重的华冠,牵着明月翻窗溜了出来,两人翻身上马,转瞬便把行辕甩在身后。
李钰总喜欢拿话逗逗明月,惹得她一会儿气,一会儿恼,一会儿又笑。他缓了缓马,不远不近的缀在明月身后,见着明月一身红裳衣袂翻飞,回身朝着他笑,这仿佛是他见过最鲜艳的颜色。
李钰这边日日对明月行止亲昵,自然是有人坐不住了,遣了人在明月吃食中做了手脚。李钰早有防备,自是拦下了。看着眼前的吃食,问道:“可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