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阿芜其娅语调一沉,神情亦是惆怅,“后来我在百越,托人打听她的消息,才知她竟自缢身亡,连着书文都未留下半点。”
“我这有半幅图纸,是你娘当时予我的。她说等我破解了这机关,我就可以来京城找她。”
阿芜其娅坐起身,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页,其上小字标注的痕迹纵横,“但没想到这么多年,我终于破解了,却是佳人已逝。”
江扶风定睛看去,心中骇浪四起。
——这是她从记忆残片里见着的杨时琢手边的图纸,其上纹路设计与那玉玦相仿。
翌日,百越使臣团离京,晋王代天子相送于城门处。
彼时江扶风于扶摇书斋绘制着那机关图纸,手心摩挲着半枚玉玦,一时出了神。
而脚步声接近,江扶风抬眼见着程遂安敲门入内,思及此时城门送行的晋王,说道:“现在京中人人相传,皇上把天子尊享的礼仪交由了晋王殿下,是有意要传位于晋王。”
“当初睿王势力强盛之时,大家也这么说的。”程遂安面上并未因此而觉喜。
江扶风小心折叠好图样,“你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了吗?”
程遂安皱起眉,沉吟道:“我只是觉得,睿王最近太过于安静了,和他从前本人作风完全不同。”
江扶风抿了抿唇,“那夜百越使臣入京,陛下设宴相待,宴后我同使臣阿芜其娅漫步皇宫,曾遭到一不明刺客袭击。”
程遂安听罢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竟有人胆敢在皇宫内行刺?我未曾听闻禁军中言说此事啊。”
江扶风目光渐而悠长,“阿芜其娅怕那人背景不是我可撼动,便让我瞒下了此事。之后我调查过那刺客遗留的酒,发现此酒是皇上御赐,内廷司记录里,仅赏过睿王、晋王与陆悯思三人。”
“可既是能够不惊动禁军的情况下在皇宫内放肆,证明其人武功之高,少主所提的三人里,他们皆没有这个可能……”程遂安分析道。
江扶风颔首,“所以我想不通,那刺客似乎也只是临时起意想要刺杀。毕竟当时我和阿芜其娅只是无意经过见着了他,他那会儿正于檐上独自饮酒。我假装陛下驾到唬跑了他,出宫后也再未见过。”
程遂安却道:“有没有可能,他的目标是阿芜其娅?”
江扶风为之一怔:“为何?百越使臣自京中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使臣?”
“若是此举能够挑起我朝与百越的矛盾呢?”程遂安已是收起平时的嬉笑,面目愈发凝重。
“可阿芜其娅……”江扶风喃喃念着她的名字,思绪如潮般回旋于脑海里,一时她只觉浑身冰凉至极。
似是猜到江扶风所想,程遂安劝慰道:“少主,也许阿芜其娅是真心待你,但百越其他人却不一定是这般心思了。”
楚州,天光稍暗,渔船纷纷摇桨回岸,各自系着绳。
倏忽江浪翻涌,接连拍着水雾至岸,漫过潮湿的泥石。
“今儿打捞上来的鱼还不错,回头卖给城里的瀛洲商人,他们最爱吃这种鱼了。”
一渔夫自言自语地说着,正悠哉哉地收拢着渔网搭在肩上,喉间哼着若有若无的曲调。
随后他睨了眼天色,满意地掂了掂网里的收获,回头大步流星地正欲往城里归去。
紧接着巨浪掀起,轰声大作,震于天际。
听闻声响,渔夫奇怪地转身望向江边,便见着河堤处方才他系着的渔船已被浪潮推至岸边。
而晦暗的天色里,无数黑色的影子隐隐绰绰地从水中现出,被模糊不清的视线掩蔽了真容,恍若一汇聚而成的怪物。
“这……这是什么……”渔夫结巴着话,已是两腿一软哆嗦着往城里跑去,连着背上的渔网顾不及,徒留跳出网中的数条鲜鱼蹦在浅滩边。
身后的动静愈来愈近,恐惧顷刻笼罩于渔夫心头。他莽着头往前拼命跑着,却是察觉后背一阵剧痛,他惊慌地低下头,便见胸前贯穿的兵刃淌着血。
而他步伐随之一顿,陷入了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