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站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颤巍巍地趴在屋门处聆听着里面的动静。江扶风一眼认出,那是原主幼时模样。
门内传来争执的声响,江扶风能够便勉强辨别出其中一人是为杨时琢,那另一人是一男子,却因记忆模糊而难以认出。
彼时杨时琢据理力争着,“如今扶摇书斋已是末路,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杨时琢,你用这种手段来欺瞒我,可能吗?你刻意使得扶摇书斋式微,不过是想破釜沉舟,脱离党争的浑水来得以保全。但你忘了,只要这京城还有你杨家才女的名头,扶摇书斋便不可能倒台!”
男子的嗓音听起来比较沉稳,而其气势欲压过杨时琢。
杨时琢冷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绝不会依附于谁,也不会葬送扶摇书斋这么多人的性命。”
“好啊,你有你的风骨,但你忘了,你现在是江家的人。哪怕你根本不在意这个江家,你的女儿江扶风……难道不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为了这么多人宁可牺牲自己,但若是另一头,是你的女儿呢?”
男子这般说着,又再厉声逼问:“你敢拿她来赌吗!嗯?”
杨时琢未言,接而门后又是男子的声音,“你其实心里比谁都知道,你的女儿才是处境最艰难的人。一个几岁什么都不懂的稚子,太容易被人操控了,也太容易被人摧毁了。”
“砰——”
茶盏摔碎的声响蓦地回荡于里屋,惊得门外偷听的小姑娘已是跌坐在地上。
而杨时琢几近咬着牙道出的话越过屋门,“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既然敢邀你前来,就设好了这个局。”
记忆片段于此处开始崩塌,那始才七八岁的小姑娘心中的极度害怕与悲恸钻满了江扶风的感官。
江扶风承受着这扑面而来的情绪之时,恍惚间瞥见,杨时琢的屋中焚烧起大火,而那风华绝代之人将一根白绫搭在了梁上,神色坦然。
杨时琢紧捏着那白绫,回头那一瞬仿佛在看向幼时的江扶风,又仿若极目着天边。那唇畔仍翕合着,呢喃着什么话,由着风散入尘埃里。
随之火势席卷过残破的书稿,漫天灰烟里,杨时琢踢开了脚下的木凳。
眼眶里似有着什么灼痛之感裂目,心口亦如那火烤炙着。江扶风明知这是无可改变的过去,却犹如亲身所见一般历经着原主的一切,翻涌的绝望撕破着情绪口宣出,渐渐化为一滩死水。
“为什么?原主这段记忆为什么之前我没有?”江扶风强忍着这般哀绝之情冲击着她的心口。
【宿主,你可知创伤后应激障碍?人会因为受刺激,心理上进行自我保护。杨时琢的死,是原主心里最为沉重且不愿回忆之事,所以造成了对这段记忆的遗忘。如今你能够想起,只是恰巧身体经历原主死去的那一瞬,歪打正着回忆起了。】系统解释道。
“夫人,夫人!”柳臣心切的声音在耳畔渐渐明晰,江扶风逐步拉回了现实之中。
随后江扶风呛出水来,睁眼之时便见柳臣浑身亦是湿透,连着发髻散乱,湿漉漉地贴在他面颊处。
想来自己溺水,定是柳臣救起的她。接而她虚弱地晃了晃头,“我……我没事。”
“很冷,我们回家。”柳臣未多言,只是江扶风见得他握紧自己的手比之从前还紧了几分,那侧脸上还有着一闪而过的自责,被此夜不绝的灯火照尽。
柳府厢房内,江扶风方褪去湿重的衣袄,只剩得薄薄的里衣,便见柳臣步近之时已是把她横身抱起,她微微反抗着,“柳郎,我还没擦净身上的水呢。”
“扑通——”
水雾缭绕间,江扶风还未看清,沾上水的那一须臾她下意识捂着口鼻,生怕又是那等窒息之感袭来。却是感受着温热的水贴着稍冷的浑身,舒缓着她绷紧的神经。
此番柳臣杵在浴盘边,修长的指尖勾着江扶风衣襟,“我伺候夫人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