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朗辞再次来到太皇太后宫中的时候,昕枂已经回去了。
太皇太后见他来了,便请他进来看看周昱。
“她同意暂时保管皇印做决策,但还是不愿意正式登基为女帝。”
太皇太后道:“这也难怪她,她毕竟在京中长大,接受儒家思想熏陶时常长,让她打破这男女纲常,恐怕得要点时间。”
“惠裕帝呢?”
“昱儿在里面,刚刚昱儿把所有事都同她说了。”
赵朗辞撩起帘子进去,给周昱行礼:“臣参见陛下。”
周昱已经可以稍微坐着了,见他来了,挣扎着坐起,“我不是...已经不是了,以后...阿姐才是...”
说完他捂着伤口咳了起来。
“陛下保重,”赵朗辞道,“陛下...可有恨臣?”
“当然有恨...”周昱咳了一阵,靠着床柱,“不止有恨,也有怕,不过现在...已经不怕了。”
“为何?”
“朕...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当皇帝,那都是被掌印你逼的,掌印你还我没了母妃,我恨你,当然恨你,但却没有恨你把阿姐捧上女帝之位,曾祖奶奶说得对,如果我一直当皇帝,可能以后也没有办法保护阿姐,也有可能因为她的身世,而不得不囚禁或者伤害她,这都是我不想的。”
“至少阿姐她很厉害,比我合适当皇帝。”最后周昱这么说。
赵朗辞却笑了:“陛下你确定?”
“笑什么?”周昱恼怒地捂着伤口咳了几下,“我阿姐当然比我厉害,你敢说不是吗?”
“是、是、女帝她确实厉害。”他笑着擦擦眼泪,“这次臣也要谢谢陛下,要不是陛下看出了身边的细作,提前告知臣,臣也不能完成那些工作。”
“陛下现在,确实一点也不怕臣了。”
“那是。”周昱很骄傲道,“反正有阿姐在,赵掌印再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啊。掌印你...很怕我阿姐。”
赵朗辞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他,感到很惊讶,“臣...很怕她?”
“是啊,你好像总是很怕她生你的气,有时候阿姐一个眼神,就能瞬间决定你的心情。”
“所以说啊,掌印你看似很厉害,所有人都怕你,但还不是一碰到我阿姐,你就没辙了吗?我才不怕你呢!”
“不过,阿姐她对你也真的很好,掌印你知道,阿姐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内阁弃子被抛开前,除了抓紧时间教导我外,还做什么了吗?”
“她让我给她保证,将来我长大了,无论如何都要饶你一命,我本来不想答应,她却说她可以用她的命来抵,我不同意,只得答应她了。”
赵朗辞听完,再也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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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昕枂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天清宫的龙床比起她麟趾宫那张雕凤的玉床还要奢华夸张,这床上到处都是漆金木雕的游龙,爬上去横躺能躺得下十几人,放下帘子,里头的夜明珠熠熠生辉,耀目得让人实在睡不下。
她突然有点可怜那瘦弱的周昱,有点理解他以前夜夜难寐的苦处了。
可她如今就成那可怜人了,被逼坐上这女帝的位置。
明明两年前,她还是一个夜夜睡在又臭又黑腌菜房里的小庶女时,天天晚上靠着大腌缸睡,都能睡得又香又甜,如今躺在这种奢华无度的龙床上时,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她想起自己是女帝了,当帝王的,是不是下一个无伤大雅的命令,也不算太过分?
于是,她从床上爬起来,“来人!快来人哪!”
“陛下,有什么吩咐?”
一时间,整个内寝都亮如白昼,一排排的宫人擎着宫灯垂首侍立在龙床边,等候差遣。
“来了这么多人,太好了,你们一人抠一点,应该很快把床上的金子抠完。”
昕枂一拍手掌心,高兴道。
“这样吧,本宫...咳咳,朕既然暂代君位,命令你们把龙床上的金子全部抠掉,那个,最近户部不是不够钱拨给工部治理河患吗?叫户部的人来。”
户部的人最近为了新帝登基和各处开支愁得没日没夜留在衙门工作,已经怨气甚重,突然被新君连夜叫进宫来,底下的小官员更是直接破口大骂,“夜半三更地召见,难道不知道我们户部的艰难吗??”
以前只是辅政长公主的话,这些臣下还不会说什么,可当了女帝大家感觉就微妙了,毕竟辅政长公主也辅助皇帝的,可女帝的话,就等于她成这些男人的天了,在大晋,任哪一个男人都不会舒服的。
有人替女帝说话,也立马被这些愤慨的文青官员训斥,说他们谄媚。
户部尚书秦大人知道后,亲自前来把这些人叱骂了一通。
“知道当年中原大国大庆王朝为何兴盛吗?因为他们没有低看女子,只认有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