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一声通报,薛长平这才被带入殿内。
“长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看着下面跪拜的薛长平,方才那一声问安声音倒是清亮的很。
“起来吧。”
薛长平听罢起身,这皇后的声音听着冰凉而没什么感情,一幅淡漠如水的模样,抬眼看去,女人坐在榻上,眉眼温柔慈祥,没有一点强势的攻击性。
今早薛长平在自己殿内的那番试探,才知道皇后对她原来也是有成见的,见了那侍奉在皇后左右冷脸的秋风姑姑,来得路上有盼又对她嘱咐有加。她本以为,皇后会是个板着脸严肃不已的人物。
但现在亲眼所见的皇后这号人物和她设想的却大相径庭,这一反差立即敲响了薛长平脑中的警铃。皇后这人,恐怕是四娘曾经和她说过的“佛面蛇心”的那种角色。不但不可掉以轻心,反要更小心翼翼,这种人从来杀人不见血。
皇后还未继续说什么,一道骄矜的声音直直插来:“你就是从塞外来的北平郡主?”
那人坐在皇后身侧,想必就是惠仪公主,范娥。
听语气,两人素未谋面,但这公主对她甚有偏见。
“是。”薛长平浅浅点头答道,余光扫去也无法忽视这太元唯一的公主浑身上下是多么珠光宝气。
只见那范娥的模样和架势是真正一国公主才能被养出的高傲冷厉。
因为是皇室中唯一一个女儿,又是皇后所出,凡物似乎都无法入她的眼里。
薛长平光从这打扮就已对这范娥这人的性子了解一二了。
只见琉璃金碧的簪子飞斜入发,纯白的东海珍珠别在两边发鬓,金银的楼宇耳坠衬的整个人娇艳威仪并在,只存于春日一抹桃夭色的霞帔上的花瓣浮雕栩栩如生,宽大袖口上是数位精工的绣娘用金丝绣成的金穗凤羽,领口上是排列规整,罕见难寻的粉泽珍珠。
手里拿着把精美的扇子,扇面上是一只栖息的白凰,扇子下面还坠着一把白穗。
她嫩白的脖颈永远保持着一个高傲微扬的弧度,从不向任何人低过自己的头颅。
范娥眼睛的余光轻轻向薛长平扫来,两人视线相撞,立即移开生出一道轻哼。
薛长平见范娥第一眼就知道是个难缠的家伙,生生让她想起掌柜的曾经养的那只大白鹅,那只大鹅每次看见薛长平就跟着后面啄她屁股,最后被她宰了给掌柜的做成了“红掌拨清波”。
掌柜的一面骂薛长平胆子大杀了他最爱的大鹅,一面又吃得津津有味。
“既然圣上见过你了,想必你这身份也做不得假。听闻你在渃水城见过太子了?”皇后问道。
“只是瞻仰太子圣容,恐怕太子殿下都不记得我这号人物。”
皇后听罢这才浅笑:“你倒不必妄自菲薄,现在你是北平郡主,也算是太子和其他皇子的血亲,还是早些熟悉的好。”
薛长平心里一紧,这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是有意示好,拉拢她?
但她有什么值得拉拢的?
渃水城的那些经过细节莫非皇后也听说了?
范娥笑着走了过来,拉起薛长平的手:“长平妹妹,你从边塞上来,想必之前也吃了不少苦。但今日你终于回来,今后你我便也是姐妹相称,我有的也必定有你的一份。”
“满京邺,都许你横着走!”
范娥笑得温柔而高贵。
听罢,薛长平心底疑惑一扫而空,嘴角绽开一抹笑,灿然的双眸直直看向范娥。
好。
真是好啊。
如果不是她薛长平从小学来懂得如何识人辩色,如果不是范娥眼底的笑意藏着冰冷,或许她薛长平头一次进这凤仪宝殿,被她们这些甜言蜜语糖衣炮弹一哄骗——真就以为自己是这天下皇家的一员,天下也有她一份了!
她们以为她薛长平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什么假意引诱,姐妹相称,横霸京邺。
原来是要捧杀啊——
在她六岁那年打趴下那“不可一世”不知天高地厚的李茹花,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兴奋了,好像血液里都在叫嚣的一种暴力被重新唤醒了。
她们或许做梦都想不到,她薛长平,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