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屋内渐渐暖和起来,案桌上的烛身被火烧却了一半。
无力的哭吟,气若游丝般低回在窗前荡漾的飘纱下。
醉意消减,热汗冷却,气息沉稳。
男人理智回笼,微微诧愕地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小哑巴,宛如一朵委落在地,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娇花。
苏婵嫣湿漉漉的眼神,缓缓凝望过来。
他目光顿时收敛,蹙眉看向别处。
愣了片刻。
男人放下衣袍,仍是丰神俊朗,衣冠楚楚。
她软似一汪春水,泛着几片粉荷的花瓣,浅浅荡漾。
“……”
真是太失控了。
薛凛心乱如麻,他竟然在一个替身身上失去了自控力。
可仔细看看,二人的相似之处只在眉眼,性格和脾气都大相径庭。
往常他其实很少时候认错,只是故意自欺欺人,以为得到了相仿的人,心就能同等满足了。
屋内氛围开始变化。
小哑巴怯怯低垂了眸色,她一直都在小心遮掩,以躲避男人深沉的凝视。
岂料如此矜羞的姿态,落到对方眼中,更显得苍白无力。
男人眼神一晦,冷却下来的喉结隐隐滑动,忽然恍然大悟。
这小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断会用她那双清纯的水眸勾人。
自己前半夜无端反常,定然是受她蛊惑!
此刻清醒,不能再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欺骗。
薛凛暗暗想着,心却反复矛盾。
他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哑巴替身。
说不上的怪异心情,让他回避似的,匆匆推门离去。
他妄想远离,冷静。便对她弃之不顾。
“啊……”
苏婵嫣尝试撑起上身,却只感浑身软绵无力,重新滑倒在桌。
夫君走了。
他又走了。
还把她一个人羞耻地留在这里。
“唔……”
苏婵嫣着急坏了,不顾摔倒在地的痛楚,忍耐着翻下桌去。
桌下全是她散乱的衣物。
一如她狼狈扫地的自尊。
她着急去追薛凛,越显手忙脚乱,几次三番穿不好衣物。
丧气地捧着衣裳,小声呜咽。
夫君定然还在生气。
他在对岸看到自己和萧衡共处,还拉拉扯扯的动作,一定又误会了她。
苏婵嫣十分懊悔那时的好奇和贪心。
她不该因为和萧衡相谈甚欢,就忘了彼此避嫌的本分。
也不该对那侍女过多好感,就松懈心情,答应对方在凉亭赏月。
如果当时她直接去寻夫君,就,就不会有现在这样无奈的事情发生了。
……
窗风微起,一双回顾的眼,不放心地留恋在外。
适才在巷中,惊见薛凛独身匆匆离去的背影,萧衡隐觉不对劲。
思来想去,脚步莫名其妙地又折返了回来。
如旧,他又听见那哑巴委屈细微的哭音朦胧在屋内。
萧衡欲进屋帮她,但又碍于立场,停留窗边,只用余光轻轻扫去。
他的瞳孔忽然急剧收缩,显得异常诡异的愕怒,或是震撼。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可怜的女人,一边泪眼婆娑地哭泣,一边卑微地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拾捡自己被人扔在地上的破碎外衣。
又惊慌又难过地想要遮掩好自己藕臂上那一片片斑驳的痕迹。
玉软花柔,我见犹怜。
“嘶……”
男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别开目光。
迟疑半晌,他抬脚离去。
等人推开房门,颤颤巍巍走出来,一脸急色地往外寻去。
萧衡复又从花丛里走出,复杂地站在原地,望她的背影。
沉思不语。
他都那么对你了,你还去找他干嘛?
真是笨。
萧衡垂眸,沉重地感叹。
转念,他又思忖:不过,此情此景,若是让苏玲琅知晓,她对薛凛的厌恶想必便会更深一层。
……
青苔封砌,小路漆黑。
脚步颠簸的苏婵嫣从侯府西厢的春巷中艰难走出,仍寻不见薛凛的身影。
她心下惶然,料定夫君是没等她,而独自走远了。
本就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顿时急促淌落,比适才在屋内落得还汹涌。
心里难过,但哑声哭不出来。
她开始慢慢走,神色苍白,是一种心灰意冷的疲惫。
忽然。
巷口尽头,微微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