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晴去找管德育的毛校和吴主任。家长不是善茬,谁出面都担心留下后患。吴主任叫来级长李红英,想给些暗示引导她去处理。
李级长什么指示都不需要,冲到接待室瞪起牛眼大声训斥:
“梁太太,你一没有医院证明二没有事实根据,一再到我们学校要钱,这样做是违法行为!”
我滴那个天!开口就定性,有得一拼。好!
“陈老师的老公就是律师,你这样做他会起诉你的。噢——拉肚子找送葡萄的,那吃鱼叫刺卡着了是不是找卖鱼的算帐?喝水呛着了是不是找卖水的算账?开车追尾出意外了是不是找卖车的算账?你也活那么大岁数了,这点道理不懂嘛!出门看看去,满大街卖水果买水果,吃西瓜拉肚子吃芒果过敏,怎么也没有天天打架?都要像你这么干,别找送葡萄的,去找种葡萄的算账!不是他种出葡萄来谁会买来吃?再有本事找你自个算账——不找男人哪有老公?没有老公吃什么葡萄?啥啥都不吃还会有病嘛!”
李红英声如洪钟、义正辞严、连珠炮一般狂轰过去。
“那么大一把年纪,庄稼也种过,小生意也做过,瞎扯肚子的事也到学校来闹,不怕你儿子看见?!”
梁进发妈妈立刻萎缩了气焰。
陈芷汀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门外旁听的吴主任汇报给毛校,二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这个老李真不错。就要这样大刀阔斧地处理。”毛校放心了。
梁妈妈才发觉学校也不像口口相传的那样好欺负,老师也不是个个正经八百、傻不拉叽。
若论骂人,肯定没她厉害,却没法对骂。她的骂战记录都是X你X他X你祖宗十八代,拼高声大喊、拼口水喷射、拼手指头点点点;拼不赢了,撞头撕衣服、撒泼打滚;可面对这唯一一个貌似强悍的中年女级长,完全发挥不出来。她嘴里窜出一溜溜排着队的句子,不见一个脏字,却字字戳人心,句句封人口,让她的XXX都像小棍棍一样戳在自己嗓子眼里,一个都射不出去。
梁进发妈妈脸色苍黄,不知如何往下推进。
陈芷汀推门进去,对李红英点点头,挡在二人中间,算是挡住了李红英的狂轰乱炸。她扶起梁妈妈,陪她慢慢走出校门,分手时拿出三百块钱。
“身上只带了这些,你先拿去救急。进发爸爸在工地受伤,老板不会不管。放心好了,事情总会解决的。”
陈老师竟然还能给她钱?梁妈妈急忙收下,反复说“谢谢老师谢谢老师”,眼泪唰啦啦流下来。
看着梁妈妈的眼泪,陈芷汀也红了眼圈。
梁妈妈用粗壮的大手往脸上一抹,擦掉屈辱的泪,恨恨地转身走了。
看着她沉重的脚步,陈芷汀心里酸溜溜的。
想到贾晴说他们可能没有签劳动合同,又叫住她询问,梁妈妈扭转脸,看着脚下的路说:“包工头找不见,在等他回来……费老板是大老板……”
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在说谎。陈芷汀没介意她的不信任,说:“我老公是律师,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我找他帮你们。”
梁妈妈听到“律师”二字哆嗦了一下,黑着脸低下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陈芷汀长舒一口气。既表达了关心之意,又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算是仁至义尽了。帮人帮事,就讲个仁至义尽,问心无愧嘛。
准备回办公室时保安叫住她:“陈老师抱歉啊,毛校通知不让外人进入校园,下午送来的花就全放这里了,有你两大捧。”
两大捧花,红玫瑰鲜艳,向日葵亮丽。陈芷汀笑嘻嘻地看着花,有点小遗憾。她听说今年毕业的学生来看望老师,都被挡在校门外,老师和学生多有抱怨。
安全第一没有错,一刀切就不像是为安全着想了……陈芷汀正想腹诽毛校,突然如雷击顶,呆呆站在校道上。
给真真老师送花的事,她完全忘记了。
问题是死鬼张剑正,承诺帮她打电话,也忘得一干二净!
陈芷汀几乎要哭出来,怀抱两大捧花也闻不出香味了,快步回到办公室,一把扯出张剑正:“你说的,帮我打电话送花,怎么回事?”
“啊?”张剑正没有反驳说,“你自己也忘记了啊!”或者说,“你不给我地址姓名我送个毛线?”而是一拍脑袋转回办公室,拿出一张卡片:“现在。立刻。来得及。”
能怎么样?陈芷汀气哼哼地瞪他一眼。死马当做活马医——不对,还没下班。
张剑正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花送进学校,亲自交到老师手上。”
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和焦急的眼神,陈芷汀火烧火燎的心软下来,柔柔地有水波动荡。
孩子的亲爹也没有这种表现啊。按裘江的风格,错误都是别人的,如果觉得是他的错,请听他分析再说……
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在她的记忆里,只有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