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野风十里掠过戏剧院后台,喻初把大开的窗子合上,感叹了句,“宁市的倒春寒还真是厉害。”
这是他们越剧巡演的第一场。
越剧不比流行乐,受众不多,攒了几次才发起这么一圈巡演,一共四场,都聚集在这一个月。
戏剧院落址就是宁市,这两年多了几个新人,为了让他们心态放松些,第一场选了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剧目,演完一圈还要回来。
这场演的是《孔雀东南飞》,宁市越剧院经典剧目,裴彧对着镜子拆妆,轻应了一声,“嗯。”
声音从容清冽,刚唱了两个小时,这会儿嗓子还累着,声音不大。
搭档着唱了一整场的喻初却精力不减,往旁边桌子上一靠,扬了扬下巴,“大明星在外头等着呢,你就不出去见一面?”
“让她回去吧。”裴彧说。
喻初低头望着他,裴彧眼睛很亮,但下了台大部分时间眼皮都半垂着,透着几分矜冷疏离,感觉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提起兴趣。
“人家可等了你大半小时了。”
“我说过让她回去。”
喻初摇头啧啧,“无情啊无情。”
“明天见。”裴彧卸下外衣准备换上常服,摆出一副送客状。
喻初耸耸肩早已习惯,起身往外走,“明天不用早来,春琪那几个我带着排一下就行了。”
“嗯,谢谢。”客气疏离。
喻初和裴彧认识十余年,搭档了也快五年,裴彧对她和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没什么两样。
就是那种,不亲近不冷落,隔着一百层冰穿透不过去的客套疏冷。
对谁都一样,喻初说是习惯了,但每次还是忍不住有点失落,她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裴彧眼里多一分热情。
关上门往外走,没两步就撞上了不知怎么找过来的方晴雅。
“喻小姐,”方晴雅捧着束花满脸含笑,“恭喜演出成功。”
喻初抬眉,“给我的?”
“啊……”方晴雅有些尴尬,“那个,我、不……”
“开玩笑的。”喻初笑了笑,“找裴彧的嘛。他已经从后门走了,刚才没人和你说吗?”
“走了?”
喻初十分诚恳:“是啊,要不我把人给你喊回来?”
“那倒不用……”方晴雅眼见的失落,视线往写着裴彧名字的休息间张望一眼。门紧闭着,看不见有没有光。
“前门挺多戏迷的,要不我领着你从后门出去?”
几个演员收工经过和喻初打招呼,喻初点头笑笑。几人的视线又往旁边的方晴雅身上打量了一下,方晴雅很自然地把拉到下巴上的口罩遮了上去。
“那麻烦你了。”
方晴雅说着,目光还是黏在裴彧的休息间方向。
方晴雅侧脸很立体,高鼻梁圆额头演员脸,比戏剧演员要求要高些。
喻初看着她,放在别人身上,喻初也许会说个“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之类的话,但对着方晴雅这话就说不出来。
不知怎么,她对这人也不了解,就是觉得对方会觉得她黄鼠狼拿耗子,没安好心。
“方小姐?”喻初往前边指了指,“后门在这个方向。”
方晴雅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恋恋不舍又回头望了眼,才跟着喻初的指示往出口走过去。
跟人一分开,方晴雅的脸就拉了下来。
喻初扮小生4年,女扮男这在越剧行当很是普遍,后来和裴彧搭档后才开始唱旦角。要不是对裴彧有别的意思,方晴雅是打死不信的。
她这几个月来了五六次,几乎次次被挡住,喻初的说辞方晴雅并不信服,并且她还怀疑裴彧人现在就在门后坐着呢。
只不过她又不能真冲过去把门撞开来证实。
出了门,方晴雅把花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花叶碎了一地,她头也没回,钻进了保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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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彧换好衣服从剧院出来。
戏剧院的巷子纵深蜿蜒,看戏的都散了,车子也没几辆主动往里钻。许是刚下过一场短促的雨,地上斑驳着几道水坑,星点灯光倒映上头,颇有几分萧条的意味。
他今天没开车,不过时间不算晚,打车还算好打。
手机上下了订单,裴彧感受到“倒春寒”的厉害,将手揣进口袋,视线倦懒随意地落在了斜对面的咖啡馆门口。
两个女孩站在那里。
一个欠身抱歉,一个笑得勉强,看着不大熟的样子。
没一会儿,个子稍高的女孩说了句“真没事,我知道不是你的事儿,下回再约吧”,两人分道扬镳。
等人走后,女孩卸了力似的肩膀耷了下来,长舒口气闭了闭眼睛。
一场雨过后天更冷了,灯光葳蕤,她只穿了件很薄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