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佑经验老道地往旁边一站,意思就由着他们小孩闹闹,武斗之前,争些口角也正常。
既然大将军已然有意,中郎将携子前来,也就是想结些渊源。不敢肖想姻亲,以后便是能与尉迟媱一同习武,长时地在定远大将军眼前,那于家族,既是上佳的机遇,也是上上佳的保障。他搓手,跟着往旁边站,立大将军身后。
尉迟媱去挑了一把绿沉枪,尉迟府邸,没有凡品,手中三棱枪尖,枪缨自枪纂,饰绿为傲。她手中颠一颠,近日习剑,于枪,确有些手生。
枪,四大名器之首,被称“百兵之王”,枪刃可刺可斩,挡兵器,破盔甲,棒打投掷,招招使得,一寸长,便一寸强。因这变化多端,枪也较为难学,不易掌握,有话为“月棍,年刀,久练枪”,比棍难,比刀难,唯久练方可学成。
尉迟家学为刀,本刚猛霸道,但尉迟媱女体尚幼,还看不出是否练得,故尉迟佑便将十八般武艺,先尽管都让这女孩儿自己熟悉着,以后视她自己的兴趣,喜爱哪样便哪样。
总归以他这家底,女儿就是学弹弓,那也必是请得最好的弹弓教头,把她教成四国最好的弹弓高手。
尉迟媱现在提了那枪,立在台上,枪尖刃头破风一划,风声如嘶。她自肃然背身斜指,定定将那赵霁舟看着。
赵霁舟空中旋起一轮花枪,当空就向她飞刺而来,赵大人是全场唯一一个,正汗如雨下的人。
尉迟媱每次正经比试,都是带笑的。
这是尉迟家的传统,一上场,无论是非长短,输赢既是人意,又有天命,若是尉迟氏人输,那脸上却是不可败的。要笑着认下这输,下次,必得笑着赢回来。
而这尉迟媱,自金钗之后,同侪之中,再无败绩。
这次也一样,主场让过三招,绿沉枪迎上对方的红缨枪,在刃处祭出一刹火星,绝杀刺穿两处破绽,红缨枪脱手,被尉迟媱的绿沉挑在枪刃上旋转。烁烁冷光里,她一瞬回挑,那红缨枪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生生插进台面三寸。那赵霁舟早就崴倒在地,扎进去的地方,离他大腿,也是三寸。
赵大人三魂七魄,丢了大半。
尉迟媱笑意临风,是预料之中的落拓。
赵霁舟却不太能接受,怎么就又惨败了?回头见了他大哥,见了三皇子,他之前已对他们放下过话,这又是一败涂地回去,脸要往哪里搁?
一着急,由崩溃生怨恨,他从地上鲤鱼打挺起来,就使了拳法朝尉迟媱挥来。
她眼睛一亮,可比刚才的试枪要有兴趣多了,闪身躲避间,眼睛是越看越亮。
东方珀说话是有点出处的,赵霁舟的拳法那是连赵大人看了都满脸羞臊,无地自容的程度,闷头耷脑地过来赶紧将二儿子的脖领提了,忙不迭给定远大将军点头哈腰,说尽孩子还小的蛮话。
“诶,你将他放了,练的什么新奇比划,我还想再看看。”
尉迟媱这话到赵霁舟耳朵里,那简直是穿心凿肺,就好比一个厨子深入山林,用半条性命亲自剁来一块新鲜好熊掌,竭尽心力烹制成艺术,端到食客面前,食客两眼一翻,说:“成,我带回去喂狗。”
赵霁舟在父亲手里挣得面红耳赤,破着嗓子对她喊:“什么新奇!什么比划!你得意张狂!我不听你的!下次再遇到那病秧子,我还骂!我还打!向女流低头,我赵霁舟这辈子都不可能!我不听你的号……”
“放肆!”赵大人急赤白脸的,听出又卷了丞相府,连肩膀都在抖,“竖子……”
“呯——”
同样武艺在身的赵大人都反应不及,绿沉枪不知是何时回到尉迟媱手中的,她就着中郎将的手,像踹灯笼一般,一脚将赵霁舟直接蹬飞出去。
他正肉团一样摔在地上,绿沉枪的尖刃穿透他耳侧的砖石,沉练绿纹明晃晃迫近在他眼角,赵霁舟甚而能闻到那冷铁的嗜杀之意,面上全成死肉。
尉迟媱撑枪而立,一脚踩在赵霁舟的胸口,只要她不让,那赵霁舟就一厘一毫都移动不了。
她弯下腰来,手肘支在膝盖上,无甚表情,朝他道:“赵霁舟,我尉迟媱亲自教你,你还长不了记性?”
赵霁舟的老爹可就站在此时此地,他这中郎将,少时虽也跟着两代定远将军沙场冲杀过,但从未见过今日这场面,如遭雷击。这形势,仿佛尉迟媱,是要当着他的面宰他亲子。
“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小姐这……”
“老赵,孩子还小,闹着玩玩,不当一回事。”尉迟佑闲得没事,在一旁抄手,“你家二子辱没丞相在先,我闺女不摆明态度,这万一传出去,说将军府和赵府合伙儿欺丞相府,岂不短了我将军府这么多年,单打独斗的气势?这我可看不过眼。”
中郎将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道理。
“将军!那可是我亲儿子啊!竖子言语有失自当改正,但现在此举岂非太过!这要真刀剑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