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墙角走出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妇人,发髻梳的顺滑整齐,面容慈祥。上了年纪的缘故,步伐显得趔趄匆忙,几乎往前扑倒。李偃慌忙站起来扶住老妇人,急切的责备道:“母亲呐,我平日里叮嘱过多次,你腿脚不便就该慢行,为何还走得如此急切,摔了可是要命的事。”
李母伸出枯蒿的手在儿子背上拍了两下:“我听小岚说你在与人练剑,生了一头汗水还伤到脖子,快让我看看伤的怎么样?”
李偃扶母亲在花坛边上坐下,道:“儿子很久没动过剑,刚才一时兴起和这个小晚辈比试几下。正好活动筋骨,出了一身汗倒感觉舒畅许多,并没有伤到,又是小岚胡说。”他像哄小孩一样把衣裳往下扒开,露出脖子给母亲放心。
李老夫人见他脖子上没有明显伤痕,笑说:“你需要活动筋骨,我这一身老骨头都快僵硬了,你还让小岚盯紧我,不让我多走。”
李偃:“你的身体需静养,不宜多走动,这可是大夫叮嘱多次的,可不是儿子乱说。”
老夫人松懈下方才紧绷的神情后才看见眼前的年轻人,她招招手让韩维近前几步,上下打量一番,夸赞道:“这是谁家孩子,长的这样俊俏,过来给我细瞧瞧。”
韩维又上前几步行了礼。
李老夫人和所有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见到年轻人便问起他们的终身大事,和颜悦色问他:“模样长得好。哪里人氏,你父亲是谁?成家了没有?”
韩维被老夫人冷不丁的一串问,迟疑地回道:“小辈是舒窑人,还未婚娶。”
老夫人转首对李偃道:“我要还有未出阁的孙女就把他定下喽。”众人一阵大笑。
韩维说:“老夫人慈眉善目,令晚辈想起自己的祖母,她和您一样慈祥可亲,极疼爱自己的孙子孙女。”
李老夫人问:“你祖母高寿啊?”
韩维说:“小时候家穷,兄弟姊妹七八个,父母怕我饿死,把我卖给外乡人,后几经转折遇师父,只记得少许关于祖母的事情。”他说的极为平淡,好像早已忘记那段痛苦的记忆。
老夫人叹口气,拉过他的手一脸疼爱的说道:“他们也是为了你能活命,不该记恨他们,你祖母的心又何尝不痛。”
老夫人慈祥的眉目和几句宽慰的话确实让韩维想念祖母,想念幼时祖母用手抚顶的感觉怎么样,他心底有一处突然变得柔软,眼中流露出求安慰的神色,点头道:“老夫人说的是,有条命活下来就行。”
李偃扶着老母回屋后,韩维坐在老松树下盯着远处一片白云回忆祖母,他已经忘记她的模样,隐约记得祖母常常要他陪着她睡,他就搂着她的臂膀听着她口中稀奇古怪的故事睡去。
正想的出神,哑巴马夫拎一个桶从面前经过,慢吞吞走到花坛另一端弯腰浇花。韩维搓搓有点凉的双手,问马夫:“天气越发冷了,这几日我看花盆的水就没断过,你浇的这样勤快,不把花都淹死?”
马夫傻笑点头,自顾自浇花。
李偃次子李雄走过来笑道:“你别管他,他就爱给家里的花儿树儿浇水,不知浇死多少棵了。父亲格外喜欢这个安平,去哪里都会带着他,隔三差五从外面买花回来给他浇,还命人把家里犄角旮旯都种上了。”
韩维环视院子每个角落,确实栽满植株花草,“安平这个喜好挺少见。”
李雄道:“他脑子不灵活,好在老实本分,除了浇花,从来没有惹过事。”
韩维为了跟李雄之间有话聊不至于尴尬,多问了几句:“安平从小就长在这里?”
李雄坐到他身边,看架势是要和他长谈下去了:“算是,他来我们李家有十几年了,那年父亲外出办事时把他从梁莒带回来,听说是脑子不好才被家人丢弃。”
韩维:“梁莒与齐接壤,又是因养不活家口而丢弃的缘故。大国之间轻师好战,国家不能休养生息,致使百姓穷困不堪,饿死的、丢弃的孩子比比皆是。”
李雄:“我楚与齐结成同盟,两国相安无事也是百姓之福。听说公子陈要娶韩国公主,这又是一件好事情。”
那日宴席上听李偃提起过此事,韩维便接了李雄的话说:“听闻韩国也要我们嫁一位公主过去,选中了黄陵侯的孙女。这样的女子以一人之力,结两国之谊,实在令人敬佩。”
李雄笑着反驳道:“女子生来就要嫁人,不嫁韩国也会嫁于旁人,终究是要嫁,我没看出来这有什么值得敬佩的。”
韩维见话不投机,找个借口就走:“刚才练剑浑身乏累,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偃起初对韩维那把剑是有所怀疑的。
他的剑乍看确实与当年韩郢在书房中拿出的家传之剑很相似。李偃当时仅粗略看过一次,记得剑身上有个深凹的阴文“韩”字,而这把剑没有任何刻过字的痕迹。这个谭昭远在千里之外的舒窑城长大,若真是韩郢之子,凭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能耐躲避到舒窑,何况李旭说过韩家老小都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