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虽已过,尾梢还很炎热,刚干苦力的乔临溪流了一头汗,双颊红润白嫩,鼻尖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她捡起斧头正待继续,韩维拉过她的双手紧皱眉头问:“府上就没有男丁能做这些粗活?”久握斧头的掌心通红一片,有股潮潮的热气。
临溪回望后面的一堆干柴,故作惊叹:“我居然都劈这么多了?”像被人看见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尴尬嘴硬:“你信不信真就这一回,刚好给你碰上。平时的粗活轮不到我做,即便做了也要凭我心情。前天是我做错事,见天气慢慢转凉,私自把两位姐姐未出阁时穿的旧衣裳拿去送给农家女,大姐是舅母所生,二姐是舅舅偏房所生,我是一下子得罪两人,罚来后院洗三天蚊帐。”
晾绳上晒的三顶薄纱蚊帐看来是今日的成果,府中十几二十间房里至少得有二十顶,何止她洗三天。韩维接过她手里的斧头,对着一块枯木猛的砍下,枯木炸开三块:“难怪乔兄要带你离开姚府。家族大、人口多,鸡零狗碎的事情肯定也多。你坐边上歇会。”
他把袖子撸至臂弯,露出结实有力的膀子,每劈下一斧头,小臂上的青筋微凸颤动,乔临溪手托下巴蹲在一旁,在他的脸和双臂上来回流连,英俊的人干起粗活都赏心悦目。“你还没说来郢都为了何事?”
韩维简短回道:“国君召见,命师父细陈季瑕一事始末。四年前你和乔兄请我吃过张记的烤鸭,我还想吃一回,就跟着师父一起来,可以再请客吗?”
“你要待上几日?我能请你吃到回去为止。”“好啊,明日就去吃。”
“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从钟吾回来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还为此哭过一次。”
韩维倏地停下手中的活,心里一愣,又紧抓斧头劈下一道大力,低头笑问:“哭过?像猫洗脸那样抹眼睛?”他没敢看她的脸,其实从声音就能听出是她最寻常不过的交谈罢了。
临溪对此形容还算满意,笑道:“确实像猫洗脸。难得交到你这个朋友。”
他停下劈柴的动作,稍有犹豫,问:“这几夜月色皎洁,你能不能陪我赏月,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何事要在月色下说,现在不能说?”“现在不能。”
他杀过人、大仇未报、没有将来,都是几年来压抑自己的巨石,可这又如何,见到乔临溪的瞬间,对上那双清亮的双目,连日来的犹豫不决和自惭形秽都抛诸脑后,终于拗不过真实内心,告诉她吧,想把秘密统统告诉她。
仲昆带着季瑕的官印、将印及书信进了王宫。韩维守在宫门外,他看见远处一座小山,想必就是临溪口中的小弥山。宫殿巍峨雄浑,正门前披坚执锐的两队人马来回巡逻。若是家中没有那场遭难,他应该会和父亲一样为国效力,前途光明坦荡,又怎么会站在此处像个窘迫的外乡人?
仲昆师徒二人从王宫回到姚府已是傍晚,月亮从东边露出痕迹。姚府宴客的肴馔还是乔临溪在操办,她刻意留下两份瓜果留着赏月时享受。
韩维在宴席上准备借故离开,只见乔临溪拎着篮子走进来,对仲昆和姚礼行礼道:“舅舅,仲师父,你们还需要谭昭作陪吗,我想带他到后院去赏月。”
姚礼朝窗外看了一眼,对仲昆笑道:“今夜月色正好,我也同你一块赏月。”又对临溪挥手:“你们小孩子也玩去吧。”他吩咐下人将桌席移至屋外,正对着朗朗明月。
韩维退下宴席和临溪并肩刚了几步,身后一个下人追问:“姑爷,桌上的剑和酒要给您拿过去吗?”
“姑爷”叫的是谁?众人疑惑不解,互看彼此,仲昆把目光投向韩维,韩维扫视众人射来的眼神,懵然无知,乔临溪仰视韩维,更是一脸茫然。
那个下人以为他在等着自己递剑 ,急匆匆捧着剑和酒送到他跟前,字字清晰:“五姑爷,给。”
韩维这才明白“姑爷”叫的竟是自己,半晌说不出话。姚礼不好细问,哈哈大笑试图解围,仲昆也跟着稀里糊涂的笑起来,指着弯月赞道:“今夜的月亮真圆啊。”
乔临溪生拉硬扯拽走韩维,去后院的路上步履慌乱,难怪从昨日开始,姚府的下人得闲了就凑在一起议论“新来的姑爷”,没想到议论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为何称我姑爷?”韩维原本跟大家一样疑惑,听见“五姑爷”时也猜着了大概,想听听乔临溪怎么解释。
乔临溪埋头走路,压根不搭理他的任何提问。
赏月的小别院与乔临溪的住所仅一墙之隔,平日没有人住,她和姚青青常来此玩耍,院子只有麻雀大点,几棵嫁接过的银杏树把院子撑得满满当当,里面秋千、石桌、椅子都有。
二人在石桌旁坐下,临溪从篮中端出两碟果仁和一盘五香豆子,摆好后又神秘兮兮从篮子最底下拎出一坛酒,道:“这是舅舅特意留给我和青青的酒,甘美醇香,我为你斟上,你品品看。”
韩维端起酒杯抿上一口,细细品尝:“不错,清香四溢唇齿留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