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中长叹一声:“闹事的是董姓大族,县尹的副手左尹董厚就是董家的一员,几年来,我送过多少钱财金帛都如泥牛入海,填不下他们的胃口,建房一事却迟迟不见有回音。老父亲死后,我和妻儿曾商量回齐地去,可是祖上离开齐地至今已近五十年之久,即便回去一样没有认识的人,和现在的境遇又有何不同,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我们小门小姓立足的地方了?”
韩维听得气愤难忍,刚欲问闵中想找哪个带头的报仇,闵中接着说道:“如果老父亲丢了一条命换来我们苟安,我也无话可说,可是董家那伙人越发肆无忌惮,两年前一个雨夜里,将我们全家的钱财都抢了去,布匹全部扔至雨中,我唯一的儿子,当时跟你差不多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拿刀要和他们拼命,我掐着他的腰拦着,哪知对方也有个年轻的小子,要在众人面前逞能,他,他把我唯一的儿子也打死了。”
闵中忍耐着悲痛,没掉下一滴泪,眼中却满是悲伤和绝望,继续道:“孩子的娘忍受多年的苦和惊吓,和村里的人吵也吵了,骂也骂了,看见儿子死在雨中,一时想不开也投身井里。如今,只剩下我和女儿两个人。这两年我散尽家财定要找个侠客,替我杀了那伙为虎作伥的人,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仇恨。”
韩维又怒又惊听他讲完,闵中的绝望和悲痛或许自己能理解一点,仍似有希冀的问:“县尹、郡守真的不管?”
可能再次回忆过往令闵中增加痛苦,他大口饮掉一碗茶水摆摆手道:“我不管了,没用的,他们都是吃人的双头蛇,看似两张嘴,其实和董家是一个肚子。我只有用自己的方式了结此事。”
韩维直截了当:“你想杀谁?”
闵中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要三个人死,杀我父、儿之人,还有左尹董厚。这三人死了,我再无憾。”
韩维道:“你方才提起还有个女儿,如今何在?我若替你报了仇,你必安心死去,你的女儿怎么办?”
闵中道:“少侠放心,我已经替她找好人家,做了多年生意也有几个可靠的朋友,女儿已定了婚娶日子。”
韩维想到师父万事置之度外的性子,难怪拿了几块碎银就答应闵中杀人的请求,但凡有点侠义之心的人必会帮这可怜的汉子,他痛快的答应道:“给我几日时间。”
闵中道:“少侠若真能替我报仇,就是我们闵家的恩人,我下世为人再报答您。”
闵中离去后,韩维静坐思索了一番,他的仇人看似只有三个,其实是一群,即便杀掉那两个杀他父、儿的人,也不过是两个冲动的可怜虫,其他作恶的人依然逍遥法外。也不能全信闵中的一人之言,还需实地细查一下。
等至半夜仲昆才回来,韩维替喝了酒的师父倒水解渴,求助的问他:“师父,闵中的仇得不到伸张,迫不得已才找到您,您必定了解过此事,有什么要提醒告诫我的地方?”
仲昆问:“你听他一人之言后,有什么想法。”
韩维道:“那两人确实该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董厚虽没有带头闹事和杀人,他作为左尹,饱其私囊、包庇犯人、纵容家族人为非作歹,断闵中伸冤的路,他才更可杀。”
“你腰间已有了卢侯赐的令牌,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剑客,为师要你记住,切莫随意取人性命。许多剑客以为拎起利剑,凭着自己心中的正义就可随意夺人性命,他们只配叫屠夫。”
韩维道:“正邪本就一念之差,要怎么判断自己的正义是众人口中的正义?”
师父道:“那容易,你多问问众人,问问他们如何看那件事。”
第二日韩维就去董村打听事情经过,又在邻村的一些村民口听到许多一样的答案——董家那两人该杀。他们讲述的事情与闵中说法无二,这些邻村的人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看待事情或许更中肯,都觉得闵中是个可怜人。
他在董村转了一圈,看见闵中口中拆了一半的老房,残垣断壁,杂草荒芜,想象闵中每日像个乞丐一样窝在一间仅能遮雨挡风的屋中凄楚可怜,他来人世走一遭,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倘若不能报仇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吧。
当年杀了闵中父亲的董姓男子董三,是个游手好闲的赌徒,韩维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守了两日,子夜董三回家时,韩维轻易将他打晕掳走,扔在离董家村较远的渔舍中,由师父仲昆看守。
下一个目标是杀闵中之子的少年。
他打算以一样的方式掳走杀人的少年,在附近蹲守两夜都不见破落的院中有人走动,心下疑惑是不是守错位置。
寅时三刻,他拎剑破门而入。
听见动静,从一面破旧的帘子后面匆忙走出一个面色沧桑的女人,暗夜中也能看到她惊恐的眼神。
屋内很安静,后半夜清冷的星辉从小窗户透进来,女人沉默一会,弯腰捡起刚才受惊吓落在地上的衣服,平静的问:“你一定是闵中叫来取我儿子性命的人?”
韩维心持正义,沉声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