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一年四月一日)
今天是你转到加合医院的第三天了。加合医院是与中大医院合作的一家民营中医医院,除没有高压氧科以外,其它治疗项目和中大医院差不多。我为你要了一个单间病房,向阳、宽敞,床位费一天三百六十元。床位费确实有点高,医保一天只能报销三十元,其余的自费,但为了你能住得安静舒适,就多花一点吧。不方便的是离家太远,离单位也远,单程都是二十多公里,但离儿子的学校却很近。
你在中大医院脑病康复科住了近一个月时间,各项治疗都很顺利,效果很好,变化很大,我非常想让你继续住下去。但还是医保问题,一次无论住多长时间,医保局拨给医院的钱就是那么多,住的时间越长,医院倒贴的就越多。所以,森大夫说再不转走,他们科里真就吃不消了。他说先把你转到其它医院十几天,然后再转回来,并亲自联系安排了加合医院。说实话,森大夫确实是个好医生,医术精良,为人和善,待病人如亲人,随时与家属交流病人的病情和治疗情况,因而赢得了大家的尊敬。对这样的好医生,我也不忍心为难他,不得不把你转出来。本来打算自费继续治疗,这也行不通,因为即便自费也不能住在脑病康复科,否则医保局查出来会罚他们的。唉,这里的弯弯道道我也说不清,反正现有的医保政策与病人的实际需要存在很大的差距。
你在转入加合医院之前,森大夫就给这里的帅大夫介绍了你的情况并提出了治疗建议,因此对你延续了中大医院的治疗项目,就连中药配方也是森大夫提供的,只有高压氧做不了。尽管如此,我感觉他们的医术水平与中大医院还是有距离的,还得争取尽快把你转回去。
今天忙了一天,本来就挺累的,主治医生跟我的一番谈话,又让我的心沉重了。晚上我刚到病房,小秋说帅大夫找我,我就去了医生办公室。里面就两个医生,帅大夫让我坐在她的旁边。她一脸真诚,同情似的看我一眼,轻轻地说:“哥,有些话很想对你说,又怕你接受不了。”我说:“没事儿,你说吧。”她说:“你爱人的病太严重了,时间也太长了,最佳治疗时间都过去了,苏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现在所有的治疗都没有多大意义,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不选择放弃呢?”她的话让我蓦然一惊,没想到她也这么说,我痛苦而又坚定地对她说:“我不可能放弃,我做不到!她刚进ICU时,医生就说即使救活也是植物人,但我请求医生不惜一切代价救她,结果救活了。那时候我就没有放弃,现在怎么可以放弃呢?我知道最好的治疗时间给耽误了,这也是我最为痛恨的一件事,深感对不起她。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得给她治疗,更何况她正在好转,我更不能放弃。”她好像对我有点不理解,又情真意切地说:“你能这么做,我很感动,也很佩服。但我作为医生,毕竟见得比较多,你爱人真的很难苏醒,你还是应该考虑考虑,我这也是为你好。”是啊,作为医生,她能这么跟我说话,也是难得,也让我感动,不过,我还是告诉她:“谢谢帅大夫!你说的意思,其实有不少人给我说过,但都没有动摇我的心。说实话,对于放弃治疗,我连想都没有想过,更不可能这么做。你知道吗?我对我的爱人有四句话,那就是不离不弃、无怨无悔、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不留下一点点遗憾。”她无奈地说:“你既然这么坚持,我也无话可说了,可我还是希望你适可而止,保重自己。”
我再次对帅大夫表示感谢,返回病房,扶你坐起来,和你并肩坐在床沿,紧紧地搂着你,脸贴着脸,无语凝噎,伤感不已。
类似帅大夫这样的意思,国吉医院的副院长说过,中大医院的院长和鹏主任也说过,给你治疗过的医生基本都说过。有一天,中大医院院长在鹏主任、森大夫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你的病床前,对你做了一番检查,又询问了你的病情,然后对鹏主任说:“这样的病人还有治疗的意义吗?”鹏主任说:“我也对她老公说过,但她老公还抱有很大希望,不愿放弃呀。”院长摇摇头,离开了病房。记得我当时很反感,愤愤地想,他们就没看到你在好转而且是明显的好转吗?怎么就没有治疗的意义呢?医生,即便是专家就能看得那么明白?
媳妇啊,这几个月,有很多人跟我说过,包括你的亲表姐文大姐,要我放弃,甚至有人说我对你这样毫无希望的人还死心塌地的用心用力是死心眼儿是傻子,明知不可为还固执而为之,最终除了弄得一无所有,还能有什么好结果?认为我不可理喻。我说,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哪怕是在马路上见到一个落难的乞丐也应伸手拉一把呀,更何况是自己的妻子呢?尤其还是自己深爱着的妻子呢?媳妇儿,我这么对待你,不是说我这个人有多么好,而是爱你爱的太深沉、爱的太执着,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你的灾难就是我的灾难,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此情此心不可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