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〇年十月二十三日)
媳妇儿,现在将近凌晨一点了,我躺在你的病床上,心情沉重,毫无困意。一个小时之前,仅仅因为血压低,又把你送进ICU,你又住进了那个令人生畏、令人讨厌的地方了。
听护工小秋和文大姐说,你晚上的血压本来是正常的,九点钟左右同病房的一位老太太去世,屋里嘈杂,你的血压开始下降,最低时到了80/50。小秋急忙找值班医生,要求给你打升压药。用上升压药后,由于泵入量太少,血压仍然没有升高。小秋又找医生,对医生说,按照你的体重,升压药泵入量只有5,肯定太少,如果调到15到20,血压肯定能升起来。小秋当了十多年的护工,见识很多,是有经验的。医生对小秋的要求不仅置之不理,还说要把你送进ICU。小秋和大姐当时就急眼了,大声对医生说,血压低一点就往ICU送啊,就这个本事怎么还能当医生。她俩这么一说,医生更生硬更蛮横了,他说,你们说了算啊,不送ICU,出了问题你们负责吗?这个医生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看来是既没有从医经验,又缺乏基本的职业道德。我到医院后,请求他将升压药调多一点试试,如果血压确实升不起来,再把你送到ICU,但人家根本不听。我也是纳闷了,连升压药都不愿调一下的医生,有什么资格当医生呢?如果确实不懂,难道不可以打电话问问其他医生吗?作为病人家属,我们怎么也犟不过医生,十一点多钟,就把你推进了ICU。
最让小秋和大姐生气的是,昨天晚上,科里竟然将一个在自己病房住了很久濒临死亡的老太太急急忙忙调到你的病房,还安排在紧挨着你的病床。今天晚上,老太太从将要咽气到死亡,病房里站满了人,说话声、喊叫声、哭声混在一起,满病房喧喧嚷嚷沸沸扬扬,同房间的一个老头因不堪忍受,把病床推到了走廊睡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你出现害怕的表情,开始血压不稳,乃至逐渐下降。大姐气愤地说,他们安的什么心,是要让你沾沾晦气吗?要不是老太太死在这里,你也不会又到了ICU。我劝她俩别生气了,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你进去不久,我敲开ICU的门走进谈话室,找医生问你的血压怎么样了,医生说:血压没什么大问题呀,基本正常,现在体温有一点高,38度左右,应该是导尿管引起的炎症,换一下导尿管,打点消炎药就能好了,过两天就可以转回病房。听完她的话,我既高兴,又气愤,高兴的是你没有大问题,气愤的是那个年轻医生不该简单粗暴地把你送进ICU。
晚上,我的好朋友老连和银子在我家附近请我吃饭,我是把儿子安顿好后才去的,晚了一个多小时,他俩一直在等我。他俩几天前就要请我坐坐,说要安慰安慰我,让我放松一下,担心我总闷着憋着会倒下。我推了好几次,没推掉。我真的没心思没情绪出去吃饭,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揭自己的伤疤,这是我近两个月的第一次。他俩很关心你的病情,也担心我的身体,劝我想开一点,别太死心眼儿太较真,尽了心就可以了。我们边吃边说,以说为主,也就一个多小时,小秋来电话说你血压不稳,值班医生根本不会处理,可能要把你送到ICU,让我最好去一下。我听后大吃一惊,非常着急,立马起身就走。
今天是入秋以来最冷的一天,气温已降到零下五度,寒气扑面而来,我不觉一阵颤栗,急忙跑到路口,拦住一辆出租车,催着司机赶往医院。到病房后,我看了一下监护仪,血压确实低,但是不是到了必须转入ICU的程度,我不得而知。我就去找值班医生,他根本不愿意再管,坚持要转走。那时,去世的老太太还在病床上,病房里乱哄哄的,直到把老太太的尸体推走,病房里安静了,医生才过来叫我们赶紧准备,马上送到ICU,他已经和ICU联系好了。就这样,我们怀着无奈无助的心情,忍痛把你送进我们极不愿送去的地方。
我本来要在ICU外面大厅里守着你的,大姐和小秋硬是劝我到病房去,说病房就在ICU上面,楼上楼下的,有什么事很快就能下来。这时我才想起给儿子打电话,让他早点睡觉,自己照顾好自己。病房里只剩一个病人了,那个老头在走廊里已经睡了不愿回来,我睡你的病床,大姐和小秋都不敢睡那个刚刚去世的老太太用过的病床,各自睡在折叠床上。她俩对你被转到ICU心存不满,心情不好,还在发牢骚,我则靠在床上给你写信。
大姐和小秋都是好人,心肠好,有爱心。大姐说,没想到你病得这么重,看着太可怜了,她要多待一段时间,夜晚帮小秋护理你。她说她老公身体有病,孙子才几岁也需要她管,其实真走不开,但看你这个样子,她不忍心不帮着护理。她还说,以你父母过去对她不管不问口大气粗的做派,她就不应该抛家舍业大老远的来伺候你,可她又不能把对你父母的意见转移到你的身上,否则对你不公平。大姐是你亲舅的女儿,平时极少去你父母家,这次你妈给她打完电话,就过来了。我对她非常感激。
小秋比我小两岁,很早就出来打工,后来当了护工,光护理一位离休老干部就六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