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〇年八月三十一日)
媳妇儿,这几天,我基本都守在ICU门口,坐立不安,心急如焚,总想听到你苏醒的消息。每天找医生问几次,只要开门,我就进去,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护工、看门的临时工,我都要打听一下。其实,自从你住进ICU,我天天都是多次不厌其烦地找他们询问你的情况,只是这几天更频繁一些。他们好像愈来愈不耐烦,对我爱答不理,有人甚至说我精神有问题。他们哪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就是盼着你赶快醒来,不做那个气切手术啊!
医生说早晨你的体温和血压突然升高,分别达到38.4度、157/98,用药后很快下来了,不算问题;呼吸保持在每分钟13-20次,属于正常。今天给你试脱机十五个小时,很快就可以完全脱机了。看来,你生命体征基本恢复,身体在一天天好转,就差苏醒了。
媳妇啊,这四天来,一想起要给你气切,我就心痛不已,非常难过。我是第一次听说“气切”这个词,不知道气切会给你带来多大影响,但至少知道你本来好好的脖子,以后留下大疤痕,你会多伤心啊!这几天,我一直在祈求上苍,求上苍救救你,帮你赶快醒来,这样就不用气切了。可是,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你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怕啥来啥。下午,医生把我叫到谈话室,告诉我,明天下午给你做气切手术,不能再拖了,必须做。我瞅瞅医生,不知道说什么,感觉手脚在颤抖,心口堵得慌,眼睛模糊。我垂头丧气地出来,掰手指头数了数时间,还有二十来个小时,如果你醒了,还来得及啊!我一会儿在心里呐喊:“谁来救救我媳妇儿,救救她呀!上苍啊,求你发发慈悲吧!”一会儿又求你:“大宝,求你快快醒来,醒了就不气切了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奈无助无力,五脏六腑似乎被人掏得干干净净。不觉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真像精神病了。
这几天,我特别特别想进去看你。我还是你住院的第二天见到你的,那天医生让我找几个人推你去做脑CT和肺CT,才有机会见你一次。我们把你从病床抬到平车上,我靠近你的头部,弯腰推着车,低头看着你,你嘴里插着呼吸机,脸部浮肿,双眼紧闭,表情呆板。好好的人,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内心的自责和痛楚,只能用眼泪表达。我边走边抽泣着对你说:“大宝,对不起,老公没有保护好你,求你快醒快好,回家怎么惩罚老公都行。你父母不能没有你,儿子不能没有妈,我也不能没有你呀!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一路上,我旁若无人地哭着说着,你毫无反应。在CT室,我穿着沉重的防护铅衣,心情沉重地扶着你的脑袋,一遍又一遍地说:“大宝,坚持,一会儿就好。”其实,我不说,你也不会动,我就是想多跟你说说话。做完CT,路上我还是不停地跟你叨咕着,转眼就到了ICU,我依依不舍地看着你被推进去,直至门关上。
从那以后,我多次找医生,请求进去看你,哪怕看一眼也行,苦口婆心,磨破嘴皮子,医生也不同意。医生说,医院有规定,新冠疫情期间,不准家属进ICU探望,这是规定。我也知道有规定,但还是埋怨他们铁石心肠,无情无义。媳妇啊,我俩近在咫尺,只隔一道墙,就是看不到你。八天了,这是我俩相识相恋十五年来,分别时间最长的一次。过去,即便是你出去旅游、我外出培训开会,我俩分开的时间也从未超过七天呀。现在这道墙,好像铜墙铁壁,好像厚厚的古城墙,将我俩硬生生地分开。现在我俩相距也就七八米,可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我怎么费劲也走不到你的身边。看不到你,我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烦意乱,抓耳挠腮,煎熬难耐。想你的心情,撕心裂肺;想你的日子,度日如年。第一次感受,想人,竟如此痛彻心扉!
在这大厅里,每天基本都有危重病人进进出出。今天白天进ICU两个,抬出一个逝者。晚上九点多,一个浑身是血,说是车祸撞破了脑袋的人,被推进手术室,做了三个多小时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将伤者送进ICU。刚刚,也就是伤者进ICU一个多小时,竟去世了。现在,大厅里又是哭声一片。我旁边一个人说:“差不多天天有死人,这ICU多晦气呀,是人待的地方吗!”另一个人说:“听说ICU里阴气很重,好人在里面也受不了。”听他们闲唠,我毛骨悚然。是啊,ICU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媳妇儿你赶快出来吧,越快越好。
你弟弟今天回北京了,说要处理生意上的一些急事,过几天再返回来。走前,我嘱咐他在北京找有关专家,当面咨询如何给你更有效治疗以及植电极等问题。他说他认识不少北京医院的专家教授,我对他寄予极大的希望,甚至有些依赖他。这是我此生唯一的一次依赖别人,也许因为他是你的亲弟弟,也可能是太无奈吧。
(二〇二〇年九月一日)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ICU的门打开了,你笑嘻嘻地从里面走出来,我一愣,立马跑过去,你一下扑到我怀里,说:“老宝,我好了。”我抱着你,贴着你的耳朵说:“太好了,大宝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