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云婉走出来,看到五步之外的蒋协对自己怒目瞪视,她关上门走近,对蒋协道:“换个地方说,别在他门前闹。”
于是二人又回到了后房,白珩已经不在这了。
荀云婉双手抱于胸前,淡漠地开口:“想对你的仇人说什么?”
“……你告诉我,在绍中行挑拨之事,是不是你自愿为之,雍朝的使君有没有胁迫你?”
“你想太多了。”荀云婉的话直接粉碎了他最后一点期望,“是我挑起燕朝世家之间的纷争,是我在燕朝后宫兴风作浪,是我策反了余家,同征南军里应外合。现在,你想杀了我,为燕朝皇室报仇吗?”
蒋协勉强压下胸口积攒的怒火:“既然这样,我不明白,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明义?”
“凭我虚伪狡诈,心机深重,手段恶名昭著。”
荀云婉的话怎么听怎么讽刺,蒋协感觉每次同她的交锋自己都处在下风。说完这句话后,荀云婉还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满意你听到的吗?你不就是想这样羞辱我吗?”
“荀云婉!”
蒋协怒不可遏,手紧紧攥着,眼中一瞬间闪过仇恨的光,但之后他仿佛泄了力一般,神情变得哀伤。
“我们曾经,真的把你当朋友;我们以为,纵使两国相互敌对,但我们之间的情谊是不受那些复杂关系的桎梏的。”
再说出“朋友”这二字,蒋协只觉得自己分外可悲。
“那说明你单纯愚钝,错信了人,乱世之中,你想每个人都置身事外?”
她的话让蒋协的心彻底冷了下去,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愤怒吞没:“你们这群窃国贼匪,多少燕朝人死在你们手下,这一切都是你这个残忍的刽子手在推波助澜!不止你,还有你们雍朝的皇帝,你们该不会忘记,百年之前,魏氏还只是燕朝的一介节度使,因贪求权力无耻叛变。如今反而残害从前的君主,你们的皇帝一定会遭报应!”
当他开始贬斥雍朝的皇帝时,荀云婉的眼中闪过狠戾的厉芒。
她突然露出一抹奇异的笑:“你现在全须全尾、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指责我,是因为蒋家早就背叛了徐氏,否则,你以为你的处境能比施承光和顾巧好到哪里去?若是那些死去的燕朝君臣的亡魂看见你现在摆出的这副大义凛然、心系社稷的模样,该多么好笑。”
一番话,登时让蒋协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
他的脸霎时变得惨白,蒋家的叛变,是他一直不肯面对,却又无时无刻刺痛着他的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疤。
“蒋协,我原本不想跟你彻底撕破脸的。”
毕竟她是雍朝人,蒋太守的叛变于陛下的大一统事业而言是有好处的,加之她清楚蒋协对此事的矛盾心理,于情于理,她不会刻意拿这事去嘲讽刺激他。
但蒋协方才的那番话,触及陛下,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有时更能代表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想法。蒋协一直没有真正归顺雍朝,既然如此,哪怕彻底决裂,荀云婉也要揭开他的伤疤,让他记住,他的家族早就已经是旧朝的叛徒了。
蒋协微微弓着脊背,伸手扶着一旁的桌案才勉强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荀云婉的那番话,的确让他无话可说,哪怕身边的人从不曾在他面前主动提起,但“叛徒”,已然成了他接下来的日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已经敌对到这份上,什么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荀云婉吐出一口气,背过身幽幽道:“我不想再说一些更难听的话,你若仍有神智,便应好好想一想自己该做什么,自己的立场是什么。这是我出于曾经那一点情谊,对你的最后的忠告。”
蒋协瞪着失神的眼睛,声音嘶哑地滞涩地问道:“你不担心我将你做过的事告诉明义?”
“你不会的。”没有预想中失态的威胁,荀云婉的声音中满是自信的淡然,“他现在的心神本就极度脆弱,除非你乐见他立刻崩溃,否则你不会告诉他。”
“……你真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
她的游刃有余彻底让蒋协陷入无边的绝望。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眼看荀云婉要离开,蒋协咬咬牙,冲她喊道,“即使我对你无能为力,但是你对明义隐瞒此事,若是到了瞒不住的那天,你有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
没有回应,蒋协惨笑一声,继续道:“我自认所有事情好像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但我也坚信谎言欺瞒终有维持不了的一天。你能隐瞒一时,但只要有除你我之外的人知晓你做过的事,你就不可能隐瞒他一辈子。到那时你该如何?”
那时荀云婉是怎么回答的,后来蒋协怎么也想不起来。亦或者说,那时她真的回答了吗?
*
“太守的信便是如此,陈员外,你还有什么要分辩的?”
谢纶抬眼,严厉肃然的目光如鞭子一般打在陈顺身上。
收到荀云婉的信的枕亭太守回得极快,从这封长长的回信中,众人才终于得知陈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