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有一盏晃着幽幽光焰的烛台,烛焰的阴影映在荀云婉的脸上,忽明忽灭,令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余岸没有说话,他的额上已经沁出冷汗,他开始后悔独自一人面对荀云婉,这个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心思城府远非常人所能及得上。
她所拥有的胜券在握的资本,来源于她的国家、家族与她自己在世家之间周旋和洞察世事的手段。
荀云婉把玉佩在桌上敲了敲,一声脆响将余岸从纷乱的思绪中抽出来,他有些张皇地抬头,对上荀云婉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嗫嚅着,半晌才堪堪挤出一句:“你们、你们真的要攻打燕朝?”
“我总是不乐意同你们这些人讲太多,话分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得再给你们重复一遍。”荀云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给你指的这条路,不只是保你一时的性命,还是替你保住以后的安定与荣华。是想在这个早就腐坏不堪的朝堂之下被轻践,还是在新朝做有功之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荀云婉仍拿着玉佩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地敲,声声入耳,挑起心底的不安。
余岸深吸一口气,死死地握紧拳头:“你们预备多久行事,你必须给我一个确切的讯息。”
“至多不过三年,若是有你们余家相助,兴许还能更快。”
漫长的静默里,荀云婉悠然自得地看着余岸的脸色几经变换,许久之后,她听见仿佛是自最幽深的黑暗里传来的一声艰难的回应:“好……”
荀云婉笑了起来,她起身走到余岸身旁,欣慰的鼓励的话语剐蹭着他的耳朵:“你做了对余家的将来大有裨益的选择。”
她举起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枚玉佩我会暂且放在手上,你们放心,等你们到了常庆郡见到陆都统,自然就能拿到它了。”
余岸扯了扯嘴角,他已经无力再想玉佩的事了:“随你。”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想要的结果已经得到了,荀云婉便告辞准备离开,这时余岸突然开口道:“大皇子知道肖家与此事的关系吗?”
荀云婉微微一怔,侧过头来问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余岸的声音听不到一丝情绪起伏:“即便知道,我想大皇子反而乐见其成,他是不会帮肖家脱罪的。”
“是吗,你何以如此肯定?”
余岸转过身,眼中闪着异样的神色:“我知晓一个有关闵怀皇后与大皇子的皇室秘闻,不知荀小姐可有兴趣一听?”
荀云婉挑了挑眉:“洗耳恭听。”
“当年陛下还是桓王时,闵怀皇后——也就是当时的桓王妃身怀有孕,且腹部比寻常孕妇要大上许多,于是许多御医诊治后推测,王妃腹中怀有双生胎。当时王妃身边的医女与稳婆都是由她的娘家肖家提供的,她没有想到,肖家在她生产前便给那些人下了令,若是王妃生下龙凤胎或是两个女孩儿便罢,若是两个男孩儿,便扼死一个谎称生下来就断了气。”
余岸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叙述着这桩陈年旧事,王府阴私,在当今皇帝还不是太子之时,肖家便已经打算双子择其一,也许那时,他们夺嫡的野心便昭然若揭。
“最后,桓王妃果然生下双子,接生的稳婆也扼死了其中一个男孩,岂料原本陷入昏迷的桓王妃突然惊醒,看见稳婆在杀自己的孩子,再加上生下两个孩子的过程本就异常艰辛,一时惊怒以致血崩,最后和那个孩子一道去了。”
荀云婉一时默然,之后开口道:“大皇子知道这事,对吗?”
“善恶到头终有报,肖家当年没有把与此事相关的人清除干净,最后还是让大皇子知晓了。肖家人手上有他母亲和弟弟的鲜血,你说他焉能不恨?但是他孤身一人,没有办法同肖家抗衡,只能暂且隐忍不发。朝中那么多人担忧大皇子会被太后掌控,却少有人知,当年是年幼的大皇子亲口去向皇帝请求由太后抚养自己,从而摆脱肖家对他的监视,相较于起码还有养育之恩的太后,他一定更恨有血仇的肖家。”
原来是这样,那么大皇子对肖家下手也能说得通了,除掉了自己一直憎恶的外祖家,又避免刘氏女占据皇妃之位,肖刘两家都想让大皇子做自己的傀儡,却都没能如愿。
“多谢告知。”
荀云婉推开屋门,看到了守在门外的谢绪和满脸忧色的余兰,她冲谢绪点点头,二人没再多说什么,向余府外走去。
“荀小姐!”
余岸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他倚靠门框,被余兰搀扶着,气喘吁吁地高喊道:“你承诺过我的,你不要失信。”
荀云婉勾起嘴角,指了指自己和谢绪:“雍朝荀谢两家的子女都在此处,我们的承诺,一向是千金不换的。”
余岸没再答话,谢绪皱起眉头,低声道:“你别擅自代表我。”
“呵。”
*
在大皇子暗中的推波助澜下,肖太尉很快便定了罪,因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