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的百姓并没有知晓皇宫里的暗潮汹涌,长街道旁仍然挂满连绵不绝的花灯,稚童嬉闹着相互追逐,街边商贩的叫喊夹杂在阵阵笑语声里。
这样一派喜庆和乐的景象,却勾不起蒋协与顾巧的分毫兴趣。
“方才明义哥哥跟你说了什么,我看他出了赋梅园往西边跑去了。”顾巧撩起帘子,向马车外的蒋协问道。
“明义说他去找贵妃娘娘。”蒋协回道,“灯会是由贵妃娘娘筹备,纵使陛下说此事同信阳宫没有干系,也难保太后不会借题发挥,刻意刁难。”
他顿了一会儿后,又补充道:“而且,魏漪公主与谢公子正深陷困境,想来若是贵妃娘娘肯相助,二人也能尽早脱罪。”
顾巧一时讶然:“可信阳宫一向明哲保身,贵妃娘娘未必会淌这趟浑水,况且此前三殿下同魏漪公主刚刚退婚。”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明义向来一根筋,冲动起来根本拦不住。”蒋协有些无奈,“我不明白,虽然我们的确同魏漪公主有几分交情,但实在没深厚到冒这样大的风险襄助,交给大理寺不就行了吗?”
他忽然定住了,面上逐渐染上难以置信的神色:“莫非明义那家伙对雍朝公主……”
顾巧被他的猜想逗笑了:“乱说什么呢!”
她笑了一会儿,随后渐渐收敛了笑意,她知道蒋协只是玩笑,即便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在这样的事上,蒋协也说不清施承光心中所想。
但顾巧远比他们要心细敏感,几乎只在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施承光不是为了雍朝公主去找贵妃,而是为了那位荀小姐。
她很想遵从自己的私心,否决这个观念,可再如何回避,也改变不了现实——甚至施承光本人可能都没有完全意识到,他已经对旁人有了超乎寻常的关注与在意。
见顾巧似乎兴致怏怏的,蒋协也没再多说些什么,二人只是安静地在民间的喧闹中前行,花灯的焰火与人群的嬉闹在他们身侧逐渐倒退。
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到了顾府,顾巧掀起车帘,听见了顾府内传来的人声似乎比平日里要喧腾几分,她向府门前迎上来的小厮问道:“府中客人还未各自归家吗?”
小厮回答道:“回县主,是二老爷与……二夫人回府了。”
蒋协听了,偷觑了一眼顾巧的面色,如果说方才她只是情绪略显低落,那么此刻,她的神情算得上厌烦。
顾巧深吸了一口气:“这样吗,我知道了。”
她下了马车,转头对蒋协道:“劳烦翊训送我回来,时辰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
“要我同你一道去拜见顾老太傅与顾大人吗?”
“不必了,绥王殿下与王妃定然在等你,莫让他们忧心。”顾巧已经平复了心绪,展颜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若是遇上他们,客气两句也就罢了,我不会同他们多说什么,况且还有祖父与大伯在,你别挂心了。”
她欠了欠身,随后在小厮的引领下向顾府内走去,蒋协站在府门外目送她进门,直至煌煌灯影彻底吞没她的身躯。
*
饮梅馆前,看守的侍卫抱着长戟倚在台阶旁,他们刚结束了赋梅园的一轮巡视,正在小憩。
自雍朝公主住进馆内没一会儿,他们就被拨来看守,大理寺给出命令,不能让任何无关紧要之人——尤其是雍朝人前来探视。
两人一边喝着已经有些凉掉的酒,一边抱怨着上元节出的这档子事让人不得安生,话说了几轮之后,酒也喝完了,二人起身预备再去巡视几圈,却听见远处传来渐进的脚步声。
赋梅园前点了灯,没过一会儿,二人便望见了来人的身影,一位面容有些陌生的侍女领着几个宫人出现在视野里。
二人立时戒备起来,那侍女走至二人面前,欠身行礼:“上元节二位看守此处,实在辛苦了。”
其中一个侍卫问道:“姑娘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不敢相瞒,奴婢是飨宴宫的宫人静玉,魏漪公主的侍女,听闻公主为宫中疑案所累,暂居于此,奴婢自雍朝临行前受我朝皇帝耳提面命,定要照顾好公主殿下,如今公主有难,奴婢实在忧心,恳请二位让我进去看望公主,奴婢感激不尽。”
两个侍卫一听,立即面露难色:“在下理解静玉姑娘的忧虑,但恕难从命,陛下同大理寺卿也给我等下了旨令,不可令旁人进入饮梅馆。”
静玉上前半步,再一次恳求:“公主自小不曾独居一处,一时片刻定然会不适应,还请阁下行行好,奴婢只去一炷香的时辰,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宫人手中的托盘里取了一个鼓鼓的荷包,放进了其中一个侍卫的手里:“一点心意,还请阁下莫要推辞。”
二人看着那个荷包,面上闪过一丝犹疑,片刻之后又摇头推了回去:“不敢当,但我等实在没这个胆子违抗皇命,姑娘若是想见公主,便去请陛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