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但她一直以为兄长属意的人是她的好姐妹黎米篱,直到最后他的兄长将当朝红人李太宰的千金李尔童三书六聘迎娶进门,她才终于恍然大悟:
她的兄长,即便再宠再护他,他终究是一个普通意义的人,终是要找门当户对的妻子,做有益于家族利益的选择。
但是更失望的事情接踵而至,让她心中兄长的形象全然崩塌。
皇帝煜行临身边最尊贵的蓝夫人在临帝身体日渐衰弱之际,挟小小的五岁皇子篡权夺位,临帝的亲弟弟逸王和其逸奇军团被施计陷害,发配到遥远的边域不得重返京师,李太宰顺势而为投靠了蓝夫人。
而邵延些作为李太宰的半子,且其出生便随母姓,逸王亦从未有让其继承王府军团的意愿,再加上蓝夫人很早就对他颇有赏识,便先留了其一条性命。
但是让松怷无法理解的是,邵延些不顾杀父之仇,在残喘之余竟做了蓝夫人的走狗,在皇城追捕叛军,松怷组织王府旧部突袭皇城的计划就生生被邵延些截停了。
松怷清楚地记得那个天刚蒙蒙亮的拂晓十分,她和军团散落的旧部伪装成普通民众的样子,混入了蓝夫人在天坛行祭祀大礼,百姓朝拜的队伍当中,宽广到看得见地平线的祭典平台上,邵延些带领着巡逻兵在守护安定事宜,松怷见状低着头,伪装着希望不被发现。
她要在兵团的掩护下,上到那祭祀的高台,直取蓝帝的性命。
多年的颠沛流离,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种菜养羊的松怷了。
不仅要报义父的杀父之仇,还要替被残暴统治多年的叠国百姓扭转乾坤,讨回公道。
但是,就在她即将登上那台阶上到祭台上,与那蓝帝只有几步之遥时。
她身后被一双坚毅的臂膀押了回去,她记得这个臂膀,当初在那黑暗的花园小径中,她就是这样倚着他,带着无限安全和柔情走出那长长的暗夜之路的。
而此刻,她被义兄就这样拉着从人群中退出来,来到远离祭台,远离蓝夫人的另一边宽阔的广场空地。
黎明破晓十分,天的边际显出了五彩斑斓的光晕。
是特别美的时刻,是能列入人生难得清醒记忆的时刻。
这时人员已经骚动了起来,蓝夫人和一众卫兵将目光投到了邵延些和松怷那个方向,马上就要有所动作了。
在未知的那一刻到来之前,松怷看着兄长松开了她的手臂,伸出手掌置于她的额前,那枚他在宫廷巫师班获得的法器就在他的掌心,兄长曾经像他无数遍地炫耀过,这是连山七巫的法器之一,有汇聚天地的力量。
而此时,这法器就抵在松怷的额头,滚烫的圆环似无边黑洞。
兄长用那幽暗诚恳的眼睛望着她,坦荡如斯,没有一丝自省和悔恨。
他低下头靠近她,俯身温柔地安慰她:
“别害怕,相信我。”
看向她的双眼这样坚信和平静,仿佛这样她便不会痛了。
他将手掌向前轻轻一推,念了一句咒语“哈挲卡”
松怷应声倒地。
众人见证着,义兄就这样将义妹杀死在自己的掌心之下,为蓝帝当场献祭。
而就在宫卫兵即将赶到之际,邵延些在众目之中收回手掌,紧握拳头抵住自己下颚。
一道光柱穿透他的头骨,
“相信我,我们会在花园的歧路中再次相见——”
他对着一动不动的松怷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也便离去了。
兄妹二人在黎明的第一缕日光洒向祭典广场的那一刹那,双双献祭。
***
花园中倚着玉兰树坐立的松怷刷的睁开双眼,一缕日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恍然闪过。
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就在刹那的须臾之间她仿佛度过了一生,走完了一生的道路。
前一世种种历历在目,义兄抵在她额头的法器还尚有余温的感觉,法器刺目的光环仍然晃眼,那结成黑洞仍然蚀人,而义兄的那句咒语“哈挲卡”,仿佛仍像刚刚听取的一般。
松怷不由得抱紧胳膊,围在胸前,她害怕,而砖头看一眼刚刚在此处玩的圭表,像是上辈子的玩意儿,但那日影的长度明明还停留在她用黑色石块做下标记的那一处,分毫不差,时间没有过去须臾。
难道,
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