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西市。
早点摊的热气还没扒拉到过路人的衣角,就被几支黑甲军队拦腰隔断。
黑甲兵个个面目森冷,手持长刀将主道上的人群驱散,保证一会押送犯人的囚车能顺利通过。
百姓惯常爱凑热闹,再加之这几日坊间有关细作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军队清道的消息一出,闻迅赶来的人反而比清道前还要多,探头探脑地挤在道路两边,都等着看那个重伤了裴大将军的细作究竟长什么模样。
不止大街,主道旁边的酒楼上也都挤满了人,此处视野开阔又有茶水点心可用,可以算是看热闹的最佳地点。
宋拟站在酒肆二楼,她料到人会很多,所以特意提前在临窗处占了座,以便时刻关注主道上的动静。
“这位娘子,可要点些茶水?”宋拟注意力被凑上来的小二打断,刚要回绝,忽然瞥见门口站了两个灰袍男子,二人看似相谈甚欢,眼神却不住地往她的位置上瞄。
宋拟顿时改了主意,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木板,对小二道:“要一壶君山银针和一盘梅花糕。”
君山银针二两银子一壶,是这家酒楼最贵的茶。
“好嘞,娘子稍等。”宋拟出手大方,小二顿时喜笑颜开,飞奔去后厨,只在路过那俩男子时对他们说了几句话。
宋拟看到二人失望地朝她投来两眼,后下楼离开。
黑甲兵已站了有一会,宋拟望向长街尽头,那里始终不见囚车驶来。
旁边几个男子甚至明目张胆摆起了赌桌
“你们猜这个细作是男是女?”
“这还用猜,肯定是男子。”
“为何?”
“你也不数数来了多少人,若是女子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哎,就冲你这话,我偏压她是女的!”
他们拿阿孜的苦难打趣作乐,宋拟听得直皱眉。刚想离远一点,却在抬头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玉尔头戴帷帽,正坐在对面的酒楼里,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看她,将帷帽一扬,恰好对上宋拟的视线。
看到玉尔出现在这里,宋拟顿时安定不少。
只是这里被黑甲兵围得水泄不通,玉尔怎么才能顺利救出阿孜呢?
宋拟眼里浮上担忧,玉尔则早已撇开视线,自顾和同桌的男子说起话来。
那人衣着华贵,已有了一点年纪,生得肥头大耳,宋拟认出来他是左岭府的知县。
长安城内共有一百零八坊。为了方便治理,朝廷以朱雀大街为届又设了左右二岭府,协助京兆尹维护长安治安。
玉尔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宋拟正觉不解,忽听人群传来阵阵骚动。
西市入口赫然出现一队人马,押着囚车正往这边来,宋拟眯眼看去,为首的将领却是岑晁。
岑晁骑着高头大马,看似威风凛凛,目光却时常飘到街道两边,仿佛他才是来看热闹的人,十分心不在焉的模样。
“裴将军还真没来啊...”
“难不成裴将军伤重的传言是真的?”
“别乱说,裴将军忙着操练军队,哪有空押送一个细作。”
大伙众说纷纭,宋拟一时也分不清真假,明明那日她走前,裴珩还好得很。
可他又确实没来,从他对细作的重视程度来说,这很不正常。
宋拟边想边朝岑晁身后看去,数十个士兵压着囚车缓缓朝这边驶来。
“哎!我说什么来着,是个女的。”先前打赌的男子跳起来,喜不自胜:“快快快,给钱给钱。”
阿孜坐在车里,双手被镣铐锁住,长发垂落恰好遮住了她的脸。
好似一块遮羞布。
宋拟飞快地抬头看向对面。玉尔却只靠在知县身前,抬手往阿孜那处点了点,复又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宋拟只见知县被逗得哈哈大笑。
好似她真只是来看热闹一般,没有半点要劫囚的征兆。
这是也是她计策的一环吗?
宋拟不确定,只好耐着性子等。
直到囚车快要驶过酒楼可见的视野范围,宋拟才终于忍不住又朝玉尔递去一个眼神。这回玉尔倒是理她了。
宋拟只见她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朝密不透风的黑甲兵飘去。
或许是因为裴珩不在,又或许是因为细作之事干系重大,这次押送的士兵确实格外多。
但人多有时候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宋拟脑袋飞速旋转,想到一个主意。
她解下腰间的荷包,里边除了碎银还有几十文铜钱。看热闹的人这么多,她只要随便撒下几文钱,就能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届时不愁玉尔找不到时机救人。
此时囚车已经驶过酒楼,眼看着就要离开主街。宋拟飞快拉开荷包系绳,指尖还没碰到铜钱,手腕便被人抓住。
宋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