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拟醒来后,花了好一会才接受自己又被抓回将军府这个事实。
她坐在榻上,环顾四周,房间收拾得十分整齐,青纱帐、贵妃榻种种卧具一应俱全;旁边的梨花木架上摆着名贵的青花瓶,窗棂更是精雕细琢,整体布局温馨淡雅,看得出主人花了不少心思在里面。
若不是摸到梳妆台上满手的灰尘,宋拟都害怕自己占了这府里哪位闺秀房间。
原来裴珩也不是全无良心,至少没把她再关到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去。
说到牢房,宋拟不由自主地想起阿孜。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吐了那么多血,裴珩又肯定不会给她请大夫。
想到这里,宋拟脸上浮上担忧。
旁边的侍女见了,以为她等裴珩等得着急,遂出言宽慰道:“娘子莫急,将军应该就快到了。”
侍女显然误会了什么,宋拟没心思去解释,但还是朝她牵强地笑了笑。
裴珩不近人情,他府中侍女还是十分热心的。自她醒来便跟着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周到殷勤得好像她是裴珩请来的贵客似的。
宋拟觉得惶恐。
毕竟裴珩都不一定肯来。
刚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自远及近的脚步声。
“娘子,将军来了!”侍女看上去比她还要激动。
宋拟则轻舒一口气,忽然从榻上起来,规规矩矩站到一旁,垂头静立。
待前方投下一片阴影,宋拟才双手交叠,朝来人盈盈下拜
“宋拟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很憋屈,但自己有求于人,面子这种东西就只能先往边上放放。
裴珩很是意外地看着她。
面前的女子低眉敛目,许是受了惊吓才醒的缘故,唇色尚有些泛白,柔长的发丝垂在身前,瞧起来倒是十足十的归顺模样,和先前在牢里那副愤气填膺的样子大相径庭。
裴珩眉尾忽地一挑,开口道:“谢我?你不怪我差点杀了你?”
“将军久经沙场,有最准确的判断,自然不会…无端害人性命。”
最后几个字宋拟可以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呵。
裴珩鼻翼翕张,哼出一声极低的嘲弄,视线就这么停在她面上。片刻后他弯了弯唇,眼中难得升起几分意趣
“你说要见我,为了什么事?”
宋拟抬起一点头,对上他带着探究的目光,还是犹豫着开口:“我想见阿孜一面。”
“就为了这个?”
“是。”
“行,”裴珩应得极痛快。宋拟还没松口气,又听到他接着说
“你现在也算半个细作,按律是该和那个胡人一起去大理寺关着。”
“来人。”
什么?!宋拟猛不丁抬头,一双水杏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慌乱。
虎符不是已经证实不是她拿的了吗?而且她还差点因为被阿孜挟持丢了性命——虽然只是做戏。
但裴珩又不知道,按理说现在应该清清白白才对,为什么裴珩还要抓她?
“将军说的半个细作,是什么意思?”宋拟紧张地看着围上来的将士,笑容勉强。
要是她也被关入大牢,救没人能救阿孜了。
原本候在一旁的侍女早在听到裴珩说宋拟是细作时,就识相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宋拟一个女眷,形势算不上好。
裴珩走到桌前坐下,轻描淡写道:“你和她们不是一伙的么,念在你生了副大梁人的皮囊…半个细作,很适合。”
“我不是细作!”宋拟矢口否认。
“这么说你不知情了?”
事实本该如此,如果没有系统她确实会被蒙在鼓里。
但谁叫她自带bug,宋拟说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多少有点心虚。
裴珩倒是没揪着这点细枝末节不放,反而换了个说法:“就算你没助纣为虐,但窝藏细作总是事实,所以——”
“将军此言差矣,”宋拟这次反应很快,打断道:“既是不知情,又怎算得上窝藏。顺义坊几乎人人都识得阿孜,照将军的意思,难不成是要将他们一并抓去关在牢中?”
裴珩道:“你既不算愚笨,救应该知道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只会加深我对你的怀疑。”
“我想劝劝她,若是肯说出一些对你们有用的消息,将功折罪,没准还能留着一条命。”
裴珩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好笑,细作最不怕的就是这个“死”字,要是他们能被几句话感化,自己还费什么劲,派人在长安城中搭几个高台,再让朝中那群最懂仁义道德的老儒日日夜夜搭着戏唱就得了。
”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说动她?”
“我不知道,”宋拟如实道:“但相伴三年,她的秉性我多少了解一些,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