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拟突如其来的打算让阿孜心生诧异,她飞快往榻上瞥去一眼,双手比划着:“送去哪?姑娘不救他了?”
“敷药止血,我能做的都做完了,至于送到哪里…”宋拟指尖轻点着脑袋,想了一会:“京兆尹府衙门口,你觉得怎么样?”
阿孜顿了顿,比划道:“姑娘要他自生自灭,直接丢到门外就好。”
宋拟看明白她的意思,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我没想害他。宵卫彻夜巡逻,最谨慎的便是他们上司的地盘,所以他不会自生自灭。”
“我送走他,仅仅因为不想和这些事扯上关系。”
“这些事”指的什么,阿孜很清楚。
裴珩作为大梁最有声望的将军,如今却被人伤成这样。里头牵扯的事情不是宋拟这样的平民百姓可以窥探的。
“等人醒了在送走也是一样的。”
“等他醒,我们就择不干净了。”
宋拟十分理智,在这个朝代生活了三年多,她知道要想安安稳稳赚钱回家,最好的方法就是做一个看不见的聋子。
阿孜不再说话。
宋拟打定主意,便回屋取了自己的斗篷,边走边系:“后院的板车空着,我去推车,你替他穿好衣服。”
一刻钟后,归正巷深处,木门悄然而开,鹅黄的身影闪出,乌沉的板车紧随其后。
宋拟接过推手,看见阿孜脸上的担忧,宽慰道:“放心吧,我清楚宵卫换班的时间。而且,”她指了指板车上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裴珩:“我这可不算无端出坊。”
大梁设有宵禁,闭坊之后,若无宵卫的签条,百姓不可擅自出入坊门。宵卫个个面冷心硬,宋拟并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能避开他们是最好,避不开…
就避不开吧,宋拟这样想着,顺手带上兜帽,从顺义坊的西侧绕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运气好,直到京兆尹府衙门口,宋拟都没看见一队宵卫。
府衙门口她寻了个隐秘的街角停下,大道左右漆黑一片,邻近的坊内却时有热闹声传来。宋拟摘下兜帽,喘了口气。
此处是光德坊后街,也是宵卫出没最频繁的地方之一。
光德坊坊门已经关闭,宋拟进不去,所以她只打算将裴珩放在坊外的街道上。她掩在借着坊墙投下的阴影里,飞快地探出头看了一眼。
宵卫一刻钟巡一次街,此时道上正好无人。
宋拟却没动,立在墙根静静等。
大约只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耳边传来齐整的脚步声。
宋拟憋住呼吸,闭上眼睛,手心因为紧张而渗出薄汗。
宵卫的耳朵灵的和探测器一样,说不怕是假的。
脚步声没有停留,须臾后逐渐远去。
宋拟松了口气,默默数了十个数,接着推了板车就往道上狂奔。
穿过街口,来到对面的围墙脚下,宋拟不敢耽搁,趁着四下无人,飞快将人从板车上卸下来。
裴珩的身量很高,此时又在昏迷中,压肩头的重量沉得像座大山。
此处位于分岔路口,宋拟抖着腿将人拖到墙边,摆好。
接着抬头向左右两面扫了扫,确认无人后,起身掉转板车方向。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宋拟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匆匆折返,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他身上。
寒风刺骨,乍然失去御寒之物,宋拟冻得打了个喷嚏。
鹅黄的斗篷遮去了他大半张脸,余下露出的一点面容,俊美又苍白。
宋拟吸了吸冻红的鼻子,最后看了一眼裴珩紧闭的双眸,朱唇微动,
“保重,大将军。”
远处隐隐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宋拟不敢再留,推了车就走。
帽沿的绒毛被风吹动,躺在墙角的裴珩,眼睫似有若无地颤了两下。
——
距离顺义坊几百米开外的城墙上,数排箭矢在夜里泛出森然冷意。手持弩弓的黑甲兵已在此潜伏了数个时辰,却迟迟没等来长官行动的号令。
即使他们训练有素,到此时手也不免发酸。
军士长扭头看向身侧的长官:“岑校尉,已至戌时,还等吗?”
岑晁抿唇,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空荡的街口:“再等半刻钟。”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急急赶来,在岑晁耳边说了几句话。
岑晁脸色突变,扔下一句“收兵”便匆匆下了城墙往巡卫所赶。
宋拟这头刚回到顺义坊。
阿孜在坊门口焦急等了很久,乍见宋拟身影,先是一喜,走近了看却发现她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发着抖,而身上的斗篷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不上多问,阿孜当即去解自己的披风,却被宋拟一拦。
“你就别跟着我冻了,先回去吧。”
阿孜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