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陡然侧过身,抬眼就往楼梯口看来,露出腰间一截灰白的骨笛。
纪昭亭下意识往后一撤,却还是来不及躲掉面具人的目光。
本以为一场恶战在即,两人都已经拔刀想要正面迎击了,可没想到那面具人却陡然从袖中抛出数枚烟球,猛地往楼梯上一炸。
浓烈的白烟随着爆炸声平地而起,烟雾立刻充斥了楼道。
呛人的烟味冲进鼻腔,纪昭亭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抬手猛扇几下,却听到机关启动的响声。
紧接着便是数百根暗器同时被触发。
裴旻也听到了,他和纪昭亭都以为是冲他们俩而来,立马抬刀欲挡。
可谁知,什么也没冲他们而来,反倒是楼下响起了穿刺□□的噗噗声。
纪昭亭怔住了,那暗器竟然是冲那群黑衣人而去的?
想到这儿,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顾不上那烟雾还未褪尽,提着刀就飞身冲出去,噔噔噔走下了楼梯。
烟雾缭绕间,那高台上的面具人已经失了踪影,她看向堂中,几十个黑衣人皆被箭命中,东倒西歪,血水不断涌流而出,在他们身下形成一滩可怖的赤色。
纪昭亭:“……”
她一时无言,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那群黑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同时,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赵顺。
跑了的赵顺竟然也在其中。
裴旻也踩着栏杆跳下来,他见到纪昭亭的神色,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死相惨烈的赵顺。
聪明如裴旻,他抬起刀尖割开近处死者的衣袍,果然见到了纹身图腾:金刚铃与曼陀罗的结合。
这些人都是多罗教的教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做出畏罪自杀的场面?
百思不得其解。
而搜遍了春宴楼后,也在柴房中发现了被绑着的五位之前失踪的官家女子,但和许留意所说的十几名完全对不上。
佑圣司的人封了春宴楼,将几十具尸体通通运了回去。
迎阳找到了曹瑾的尸身送回曹府,她的身上多处刀伤,流尽鲜血而亡。
众人准备赶回去的时候,纪昭亭这才想起来,马车已经让纪戎他们用来送许留意回府了。
当着自己和裴旻手下的面,她本想硬着头皮上去骑马算了,说不定像骑电瓶车一样上手就会了。
但一对上高大马头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她又有些害怕,电视剧里因骑马不熟练而被摔伤的桥段比比皆是。
她可惜命了。
裴旻看穿她那纠结的心思,双腿一夹马腹往前,冲众人道:“你们先行。”
纪昭亭自然顺杆爬,对三部的力士们说道:“你们也先回去。”
待人都走了,裴旻才重新开口说:“不会骑?”
“不会。”现在的纪昭亭没什么心思遮掩。
“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纪昭亭沉思片刻,道:“和你同乘……”
裴旻拧眉。
“……自然不可能。”还好,还有后半句。
纪昭亭记得这附近有个驿站,迟疑地说道:“劳烦裴副特进往西走一段路,从驿站那儿租个马车,送我回去吧……?”
她自知有些得寸进尺,所以一瞬不瞬地盯着裴旻,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裴旻扭过冷脸避开,扔下一句话便往西策马而去:“等着。”
实话实说,这是裴旻头回给人当车夫,他觉得有些郁闷,一路上都沉默着,纪昭亭也没有搭话烦他。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回了阊都。
按先前说好的,这件案子彻底交到了裴旻的手上。
然而,身为佑圣副使的林自衷在听完裴旻的陈述、看完卷宗后,却只说了三个字:“结案吧。”
裴旻自然不解,反问为何要草草结案,却被语重心长地提点了一番。
林自衷纵横官场数十载,当然比裴旻看得透彻,更明白这次蹚的浑水只会越深入越浑,有弊无利,不如赶紧借着这次的由头结案,也算给了圣上交代。
另一头,宋望倒是没怪罪纪昭亭,反而很高兴丢了这个容易得罪人的烫手山芋,还心情颇好地给纪昭亭放了个小假,让她好好休息两天。
纪昭亭则有些失魂落魄。
她买了些东西去了趟曹府,曹家人正忙着布置丧幡,一片浓愁哀情。
曹册此番痛失爱女,瞬时像沧桑了数十岁。
但他并不怪纪昭亭,反而感谢她能尽心寻回爱女的尸身,得让爱女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