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顾南言紧赶慢赶,一路催促马车师傅,终于赶在烧烤摊营业前到达酒楼。
酒楼大堂外的灯笼早已亮起,饭桌上的油灯熠熠生辉,每张桌子都围了不少人,纳凉聊天的,等开餐的…三三两两,热闹非凡。
顾南言从侧门穿过大堂直奔后院去找苏紫萍,想要帮她做点事。
“顾公子,今天来晚了啊!”一个手捧餐盘的伙计跟他打招呼。
“嗯,书院有事耽搁。”
这段时间每晚顾南言都会来酒楼报道,要么帮苏紫萍洗鸭子,要么帮她拌调料,苏紫萍会为他准备好精美的饭食,待到摊位开业后,他再回苏宅温书。
苏紫萍此刻不在后院。顾南言找了一圈没找到,便走进后厨问问米四。
米四正在指挥帮厨们制作二楼客人们的饭食,见顾南言进来,放下手中的活计,一改面对帮厨时的严厉,表情缓和了许多。“顾公子?”
“米师傅,我娘子…”
米四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表情,往账房的方向一指,“苏姑娘去那儿了!”
顾南言双手抱拳,道了声多谢,匆忙大踏步向外走去。
米四的手指头悬在半空还没落下来,后半句也噎在嗓子眼——
“…苏老爷也在呢。”
顾南言穿廊绕亭,走到帐房门外,抬手便要敲门,忽听门内隐隐传来争吵声。
一个声音如黄莺般清脆,一听就是苏紫萍,另一个则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定是苏老爷无疑。
偶尔蹦出“酒楼”“吴家”“没安好心”之类的字眼,大抵是对酒楼的经营产生了分歧,吵得十分激烈。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何况苏老爷本就不喜欢他。顾南言后退两步,转身就要离去,忽然听见内里传来自己的名字。
这下没办法淡定了,顾南言踌躇片刻,感性终于战胜理性,又走近两步,像守卫一样端端正正站在门侧,耳朵却贴向门缝。
争吵声便更加清晰。
“爹,当时说好的,顾南言一年内没考中功名女儿便与他和离,如今一年之期未到,女儿怎能再嫁他人?”即使在现代社会,苏紫萍也没遇到这么离谱的事。
“那吴家三郎已是举人,顾南言如何比得?”苏老爷见女儿油盐不进,喝了口水压惊,苦口婆心:“之前你不嫁李秀才,爹也顺了你的意,如今这位是举人老爷,过了这个村可没下个店了!”
“您怎么能这样想?”苏紫萍惊呼,“就因为别人有功名,咱们就要做背信弃义之人?”
“迟早都要和离,随便找个理由不就行了?”苏老爷恨其不争,“你知道嫁给举人老爷的机会有多难得?
再说了,世间男儿多少人发家致富后抛弃糟糠之妻,世人并未对此有所非议。
现在咱们有更好的选择,抛弃不好的丈夫再嫁个更好的,岂不是天经地义?”
苏紫萍听闻,嘴巴半天没合拢。
这苏老爹,说他迂腐吧,在这样的朝代,肯将产业传给女儿,鼓励女儿再攀高枝,已是前卫之极,说他前卫吧,好像跟功名死磕上了,惟以功名论英雄,没有功名就活该被他看不起。
“…那吴家三郎,已近而立,还丧过妻,总不能因为多一个举人功名,女儿就要当那抛弃糟糠之夫的恶女吧?”
“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举人有多难考?”苏老爷眼一瞪,胡子一翘,气势汹汹,“金举人,银进士,百里挑一也不为过,你可知多少人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中!”
“总之我不同意”,苏紫萍据理力争,“吴家酒楼前段时间还偷了咱们家的配方,今天他们族中之人就上门提亲,还是向我一个已嫁女提亲,谁知道安得什么心!”
“话不能这么说,吴家三郎我打听过了,是他们吴家旁枝,跟本家关系不甚亲密,你大可放心。”
苏紫萍梗着脖子,“不行就是不行!您瞧瞧他长那样儿,塌鼻梁、大嘴巴,连小顾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与其嫁给他,女儿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
“砰!”水碗被挥下桌,瞬间四分五裂,瓷沫飞溅,比水碗碎裂声更尖锐的,是苏河政凌厉的语气,“爹从小教你处事为人,是教你以貌取人吗?!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苏紫萍登时吓得一哆嗦。即使当日她一意孤行嫁乞丐时,苏老爹都没发过这么大火。
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事儿?她这便宜爹,什么都好说话,一涉及到功名婚嫁,就开始犯固执,眼下只能行缓兵之计,否则没完没了。
思及此,尽量放缓语气,“爹,您的想法女儿已知晓,只是女儿实在不愿意嫁给一个大十几岁的老男人…”
苏紫萍咬咬牙,“若是之后再有与女儿年龄相当的举人才子来求亲,再考虑不迟。”
她就不信了,景县人的秀才举人屈指可数,适龄人更是寥寥,要不然苏老爹当时也不会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