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言洗鸭子的手一顿,眸光深深看着苏紫萍,似乎想从那张天塌下来都毫不担心的脸上看出些不同寻常的表情。
在害怕什么呢?可以确定的是,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提起他的黑历史。
而苏紫萍与李高炎的过往,他一无所知。
苏紫萍见顾南言不大开心,以为他介意别人提及乞讨过往,当即腾地一下站起来,“走,我去会会这个颠倒是非的李妇人。”
言罢,气势汹汹向外走去。顾南言见状,鸭头也顾不上拾掇了,赶紧快步跟上去。
酒楼大堂外的大排档,一位身穿麻灰汗褂的老妇人单脚踩在板凳上,鼻孔朝天,一边说一边比划,嗓门几乎盖过人声喧嚣。
“苏家女那个狐媚子,上赶着求我儿娶她,我儿堂堂秀才,官家小姐都攀得上,怎么能娶商户女?”
“要不是她爹求我,生意人家的女儿我们看都不看!”
“本来我都松口了,谁曾想那狐媚子三天两头生病,一问大夫,嘿!说是盐碱地!生不出来!”
“这哪行啊!我们老李家三代单传,必须生大胖小子!”
摊位上大多是老顾客,大家各吃各的,很少有人听李妇人瞎扯淡,也有几个好事的,围在李妇人身边追问,捧得李妇人更加跋扈。
李妇人大老远就注意到来势汹汹的苏紫萍,立马朝天一哼,市侩气息淋漓尽显。
阴阳怪气道:“哟!这不就是不敬婆母的苏家女吗?”
苏紫萍被她倒打一耙的本事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开口驳斥,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
“我娘子孝不孝敬我娘亲与你何干?”
苏紫萍惊愕回头,见顾南言沉着脸跟在她身后,不由竖了个大拇指。小顾能处,有事儿真上。
“你是…”李妇人见苏紫萍身后跟着一位仪表堂堂的少年郎,一时摸不清底细,有些支支吾吾。
苏紫萍粲然一笑,亲切地挽住顾南言的手肘,笑眯眯道:“这是我相公呀!你又是哪里来的老东西,上赶着做人婆婆?”
青年手肘骨骼分明,坚硬中带着些柔软,苏紫萍情不自禁掐了掐对方臂上的软肉,仰着头朝顾南言甜甜地笑了下。
从顾南言的视角看去,苏紫萍弯弯的眉眼里盛满了他的脸庞。
她眉目狡黠,唇红齿白,鬓间散开的几抹碎发微微扬起,生动美丽。
满身的烟火气掩不住幽谧的桃花香,飘飘钻进鼻孔,淡淡的,很勾人。
顾南言喉咙有些发紧。
李妇人久久才从惊讶中缓神,“你…你是那个乞…乞丐?”
顾南言身形微微一僵,苏紫萍注意到顾南言的变化,轻轻拍了拍顾南言的手臂,朝李妇人道:“你好意思说别人是乞丐?你三天两头跟我苏家要钱,跟乞丐又有什么区别?”
“你…你…”李妇人见旁边人都嘲讽似的看她,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苏紫萍破口大骂:“小蹄子你别得意,你生不出儿子乞丐也会休了你!”
苏紫萍正要骂回去,顾南言顺势将其揽在怀里,沉声道:“我们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真正该操心的是,书院的人若知道李高炎的娘亲厚着脸皮找前亲家要银子,会不会被人耻笑?”
“对哦”,苏紫萍反应过来,跟着帮腔,“我相公也在翰辰书院读书,和李秀才同班呢!”
这话戳到了李妇人的脊梁骨,原本得意的脸色登时大变,顾不得质疑乞丐有没有资格进书院,手指哆哆嗦嗦指着顾南言,“你…你敢多嘴我跟你没完!”
不待人赶,灰溜溜就走了,好像生怕顾南言将此事传到书院给他儿子丢人。
一场闹剧暂时落幕。苏紫萍知道,李家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按照书中剧情,她和李秀才是官配,天定红线被她强行扭转,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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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凉风习习,吹来青蛙呱呱,伴着虫鸣,奏响了好梦的催眠曲。
顾南言却久久不眠。
披上衣服走出房门,堂屋已经漆黑一片,他定定地望着那处。微风拂面,吹皱一池春水。
月挂柳梢,就像少女的眉眼,让人心绪难安。
他摸不透她。原以为她精明,天生长了商人的脑子,凡事以利益为重,就连当时提出供他读书,都存了要他报答的心思。
后来,她会在米四做错事后送上五十两银子,会在自家三叔背叛后又招揽三婶进酒楼帮工。
他又觉得她是世上顶善良的女子。
只是不知为何,独独对李秀才一家冷眼相待,甚至明显能看出赶尽杀绝之意。
两人貌似只有退过婚的交集吧?还有什么隐情他不知道?
灵光一闪,忽然照彻,那日书院高台之上,少女曾在李秀才面前说出“婚前不许寻花问柳,婚后不许纳妾通房”的惊世之语,莫非…莫非…
……莫非她最看重的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