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玺似是长舒一口气:“是因为此事?”
这反应出乎薄岚之的意料。她本以为周玺即使不会龙颜大怒,也定会纠缠埋怨。未曾想他听到后竟然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见她怔愣不语,周玺沉沉叹了一口气,反思道:“我待你是不够好。”
薄岚之下意识地开口反驳道:“不,没有人比陛下待臣更好了。”
周玺抿了抿唇:“眼下太后给你的,我确实给不了”。
曾经周玺觉得自己待薄岚之当是极好的,但那日冯陈褚的一番褒贬却让他开始反躬自问。凡事都怕对比,如今她在太后的盛宠之下,金玉锦衣随心穿戴,宫禁内外任意出入,言谈行止众人拜服,这些都是周玺未曾给过她的,薄岚之舍不得倒也在情理之中。
见薄岚之面露讶异,周玺苦笑了一下:“我能理解。”
“陛下明白?”薄岚之有些吃惊,她本以为按周玺的想法,她多费口舌也未必能说服他。没成想周玺居然一览了然,直言理解。
以前她也曾对周玺表达过学无所用的茫然,但周玺难以理解她的愁苦,只是敦劝她勿要敏感多思。几次三番之后,薄岚之便不再与他多谈,转而私下写诗文发抒。
“在外这几年的历练,之前很多不懂的事情,现在也都明白了。”看着薄岚之这般反应,周玺有些莫名的怅然,“我能理解。”
姑娘家喜好虚荣倒也无妨,反正以他天子之尊,什么样的荣华富贵都能给她。但是如今太后干政不愿放手,周玺需得自己独掌大权以后才能从心所欲地宠她。
思及此,周玺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低落。
薄岚之忍不住道:“我不是不怀念麟思殿的时光……”
这虽是实话,此时讲出来却不免会让人觉得有些虚伪。薄岚之有些说不下去了,平日俐齿伶牙的人突然变得笨口拙舌,不知如何开口了。
薄岚之低下头,头上的蝴蝶步摇跟着动了动,精巧的蝴蝶翅膀跟着扑闪起来的,折射出来的亮光让周玺无法忽视。
周玺怜惜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鬓,薄岚之抬起头看他,满眼的茫然失措。
太后当初明知他二人关系,却冒然启用薄岚之,必然另有目的。留薄岚之在太后身边,他与太后争执起来总免不了投鼠忌器;可若是带她回麟思殿,太后也未必会饶过她,母子相争之下也难免祸及池鱼。进退维谷之下,倒不如先维持现状,周玺自己小心行事,总比赌太后的态度来得稳妥。
“你现在暂且留在太后殿也无不可,”周玺安慰地对薄岚之笑笑,“不过我保证,如今太后能给的,日后我都可以加倍给你。”
薄岚之简直难以置信,周玺向来是不喜欢女官涉政的,言谈间也多有嫌恶。如今他一番亲征的经历之后,竟然连此事也想通了,许诺她以后也可以参政议事,真真是让人欣喜若狂。
薄岚之喜不自禁,追问道:“当真?”
周玺点头道:“当真。”
这两个字如巨石般砸入心海,薄岚之心中一阵波浪滔天。
是她将周玺想得太狭隘了,从小到大,他们读得是一样的书,拜的是同一位的先生,没道理她执着的事情,周玺却难以认同。或许他当年只是一时执拗,他怎么会故步自封,执而不化呢?她不该以昔日的旧眼光看他的。
见她这般笑逐颜开,周玺也有些自责,空口的承诺他许过不知多少,但兑现者寥寥,这些年薄岚之是过得太辛苦了些。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薄岚之才没有那么信任他。她凄楚的身世多年来缄口不提,如今想留在太后殿也是几番纠结才开口。
“无尤,”周玺轻轻地将手覆在她手上,“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言不讳,与你有关的任何事我都切切在心。”
薄岚之对着周玺展颜一笑,道:“我知道了。”
周玺掌心的温热一路沿着手腕侵袭到她的心里,灼的薄岚之浑身发烫。她贪恋这股温柔,这是她失去母亲后,唯一可称得上让她有一点心有所归的感情。
马车重回了闹市区,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
薄岚之抬眼一看,此处正是她求购而不得的薄家旧宅。
“这……”薄岚之迟疑地看向周玺。
周玺笑笑,引她进门:“出征前便在我手中了。”他有心想修葺好后再还给她,只是薄岚之在那封信中言辞凄切,周玺着实不忍心瞒着她,今日便带她来了。
“这处宅子我先还你,”周玺斟酌着用词,“当年的案卷,你应当也看过,但……”
薄岚之点点头:“我明白的。”
二人并肩入门,迎面的影壁上遒劲郁勃地刻着一个福字,薄岚之一望便知,这是周玺的笔迹。
“原先的旧筑早已被拆去,前任屋主留下的粉彩照壁又流于俗气,我便改题书迹于此。”周玺笑笑,“你若不喜欢,改天换了便是。”
薄岚之摇摇头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