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报了警,因为神色惶然,警局拨通了我的紧急联系人。
周垣赶到警局时,我缩在空无一人的长椅旁。
他应该来得匆忙,脚上还踩着白色的拖鞋。
我顶着散乱的长发,缓慢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只看见周垣模糊的面孔。
他没有靠近我,而是沉默站在那里,离我五步之遥。
因为恐惧,我的手微微颤抖着,哆哆嗦嗦掏出纸巾打算抹掉眼泪。
然后露出了手腕处惨烈的伤痕。
周垣就这样将我抱住。
我拿着纸巾的手僵在了半空。
“我是真的生气。”
周垣在我耳边恶狠狠地咬牙切齿。
“更害怕,我怕我来不及。”
他这话讲出时,声音比我的手还要抖。
后来我才知道,周垣原本正在半山别墅休整,得知我的情况后,他手忙脚乱到穿着拖鞋跌跌撞撞下楼,还在停车场摔了两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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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该告诉你他是个畜生。”
回家途中,周垣满身戾气的打着方向盘,“当初生日,就是这狗东西莫名其妙来找我挑衅,说有钱人就该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少盯着穷人的东西。”
我皱起眉来。
“这狗东西说得就是你!”
周垣猛地踹了一脚油门,车子爬上高高的桥坡,“我当初跟你吃过几顿饭,讲过几个字,这畜生记得一清二楚,每次都虚头巴脑的警告我,让我少沾你的边。”
“所以后来他出国前一晚……”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猜测了几句便被解了迷。
“我本来没想搞得那么难看,打算早露脸早离开,没想到那狗东西碰见我就开始讲什么女人如衣服,还问我穿过几件衣服,舒不舒服。“
”老子又不是没脾气,当然要给这畜生点颜色。”
原来陈起恶劣至此,我内心复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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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没有送我回去,说,人多一点,我睡得安心。
一路飞驰,直到别墅。他摇上车窗,关掉车灯,拔掉钥匙,却没下车。
车厢宁静,片刻后响起他的声音。
“那天打架,他说我不过是占了富家子弟的便宜,他早晚有一天会抓到你。我没相信。”
“是我的错,安悦。”
周垣仰头靠在后枕上,用手盖住了眼睛。
时至新年,窗外弥漫着焰火的闷声爆裂。
我没有说话,学他的样子,沉沉地靠住了背椅,“你我都清楚,这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将我作为猎物的陈起。
相识多年,我竟然活在由他编织得甜美滤镜里。
愤怒过后,是遗憾,毕竟曾经那些艰难岁月,他同我一起走过。
也不是不失望的,昨天的老友已经不再,剩下的只是今日的某某。
缘分浅薄。
“为什么不早点说?”我仰头看着车顶,那上面有我曾经用口红涂下的恶作剧。
周垣没有很快回应我。
他先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而后才转头无奈道:
“你也说过,有朋友的话,人生就能热闹一些。”
我当下哑然。
这话是当初决裂时,我在众人面前向周垣捅出的刀子。兰因絮果,这刀子终究扎回我的心里。
“你说得对,我的确没什么知己。”
周垣自嘲到,他转头看向窗外,“但这种环境,这样的家庭,我没有遇见什么真心实意的可能。”
夜已经很深,停车场内只有一盏昏黄的灯。
“她离开之后,我再没有来住过这栋别墅,只有我父亲每天安安静静留在这里。他工作,休息,然后找到新的伴侣,或者情人,我不清楚,总之他后来也搬出了别墅。”
“就这样,她被所有人忘记了。”
周恒的侧脸隐没在暗影里。
“有时候我也会记不清她的样子,所以一到那种时刻,我就过来看看。”
他状作坦然,“我在这里看看山,望望水,浇浇花,不用多久,心里就会平静一些。”
“那就是我夜不归宿的时刻。”
周垣甚至笑了笑,眉眼勾勒出一点无奈:“所以没有别人,没有出轨,绯闻里或许我金屋藏娇,逢场作戏。”
“但你知道的,安悦。我不会那样。”
周垣将我额前一缕头发捋至而后,温声说道:“你心里清楚。”
他笑得淡然,开口却晦涩不堪:“我爱着你,阿悦。”
话闭,车里寂可闻针。
事情发生得突然,我很难形容听到他这句话的感受。
我有惊讶,释然,而后迅速过渡至委屈,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