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怎么会走到这般境地呢?
回去的路上,我反复回想着和周垣一起度过的这些年。
遇见他时,是十六岁的夏。
天气很晒,我在学校的跳蚤市场卖些稀罕玩意儿。
新家庭非常富裕,但父母对我很不上心,他们收养我,为名为利,不为亲情。
但我理解他们,不然谁会收养一个十六岁毫无特殊之处的孩子。
所以我连生活费都没敢开口去要,而是自己试着动了脑筋,毕竟对方已经帮我付了学费。
周垣到来的那个瞬间,我知道,夏天彻底来了。
他那时便高出我一个头,穿着闲散的T恤,踩着双拖鞋,眯着眼睛去看那些被木头雕刻的玫瑰。
周恒眉眼精致,近乎耀眼。
十八岁,我见过最漂亮的是男明星的脸,而他并不同荧幕上的各色。
周垣天生有双冷淡的眼睛,转起来却风流倜傥,令人沉溺其中,无限缱绻。
他用手指翻了翻那几支木头花,最终没有买下,转身跟身后同伴道:“太粗糙了,剌手。”
周垣身后,是个青春洋溢的漂亮姑娘。
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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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遇见他,是新家庭的聚会。
那场聚会里,我和周垣坐在彼此正对面。
我被一遍又一遍的问及在福利院的经历,是怎样遇见收养我的父母,而心里有多少感激。
周垣始终好整以暇的望着我。
他不说话,只是听,胸膛随大人的笑意起起伏伏,两根手指搭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着,敲在了我无限缩小趋近于零的自尊上。
这是我在他面前的第一次难堪。
我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我是异类,是被天鹅看中的癞蛤蟆,是掉进金窟的乞丐,所以我从不开口索要,只想留些体面。
我开始试着主动释放善意。
别人问我,我就回答,并不虚伪,也不说假话。
不久,我便有了浅薄进步。
我也同周垣有了肤浅对白。
“你太拘谨了,随意点。”
周垣颔首看向周围,点头示意我:“你是主人,他们比你轻松不到哪里去。”
又或者,“不需要这么乖巧,他们会吃人。”
这是少女时代的甜蜜收获。
我腼腆地把心事分享给陈起。
陈起笑着摇头,提醒我,还是要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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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我接到关于周垣的生日聚会邀约。
看着那几个字,我心想,不论他是否是随意,我都要过去争取。
我并没想做什么,对他最大的奢求是成为朋友。
但我低估了人性的恶劣。
“我不收穷人的东西。”
他说。
不该是这样的,我不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但可以确定的是,在那天,我用三个多月的省吃俭用,换来了更甚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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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是一个大雨天。
我本再无意再与周垣有任何交集,但晚餐上,我得知周垣母亲去世的消息。
“因病。”
有关于她去世的原因,父母晦涩不言。
抵不过心中的担忧,深夜我打着伞,还是走去周垣家里看了看。
二楼三楼都是暗的,只有一层亮着灯。
我观察许久,都没有看见周垣的影子。
再四处走了走,发现了倒在灌木丛里的周垣。
他没有睡着,只是疲惫的躺在地上。
深秋的雨裹挟着寒意,我撑着雨伞走到他身边,遮住他的脸。
我没有探究他在这里的原因,也没有询问他的父亲,只是等着。
周垣沉默的望着我,神情像动物一样无措。
风声更甚。
半晌,伫立到双脚发麻。
我不得不开口:“这雨下得愈发大了。”
他的额角被溅上太多的污点,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我鬼使神差地拂去他眉眼一点污泥,“但终究会晴的。”
谁的人生没有几场大雨呢?我可是在雨中不停奔跑的人啊。
但周恒不为所动。
我无奈,只得俯身,向他伸出手:“我从来都被抛弃,但如今还是站在了这里。所以这话从我嘴里讲出来,应该分外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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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清是哪一个瞬间,我们的缘分真正有了转折。如果真的要探究,该是他攥住我手指的那一刻。
道不清有几分私心,那晚我主动许诺,会陪着他,看着他的天晴。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