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国刑法严苛,徐碧君如今被捕入狱,清花楼中的老郎官皆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牲,可那些新进去的小男倌们却私底下给他送了吃食。
他们才晓得清花楼到底做的何种勾当。
徐碧君杀人放火证据确凿,当秋后问斩,暗无天日的牢房中,他蜷缩在角落处,面对那些罪犯对他的指指点点显得异常平静,黑眸中如同湖水般,安静得泛不起半分涟漪。
“瞧瞧,这便是前些日子刚封上的工部侍郎,修缮费了老大劲儿,结果一把火将自个儿给送了进来。”
“那可不,听说还把人给杀了。”
“啊?竟然还有这事儿,我瞧他那弱胳膊细腿的,怎的还能举起刀哇?”
“欸,你可莫要乱说话,这工部侍郎可不简单,都把耳朵凑来听听……”
“晓得之前死得忒惨的那个赵玉宣么?听说就是他给杀掉的。”
“徐碧君真真是个坏种,也亏得宣姑娘对他那么好。”
此话一出,徐碧君的眸中便泛起一丝冷色,他本如木雕般坐着一动不动,这厢却歪了歪头,唇瓣轻启——
“忒恶心。”
牢狱中本就没几个好人,听到徐碧君这话后,有人狠戾道:“你说谁恶心?”
徐碧君面不改色:“你们。”
“臭小子,找打!”
随着犯人的拳打脚踢,徐碧君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被打得耳鸣,腹部被踢了好些次,喉咙处的腥甜从嘴角缓缓涌出,眼前似是挂了层雾。
仇是报完了,但他却感觉少了什么。
少了的东西,让他连死亡都不怕。
闷热的风在周遭回荡,许是打得累了,众人呼呼喘着大气坐下来,指节处皆是血迹,他们看着奄奄一息的徐碧君窃笑起来,尔后便叉着腰,嚣张地离去。
徐碧君的肋骨被打断了几根,他顺着墙壁软塌塌地坐下来,姣好的容貌如今已然看不真切,他像是一团烂泥般靠在角落,干草落在细软的乌发上,嘴里不断涌出鲜血。
可就在这时,牢外却来了戴着斗篷的人。
徐碧君眯起眼睛,可方才他的眼睛已经被戳瞎了一只,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是个男子,对方拿着食盒,爆炒麻辣兔丁的味道便传到他鼻尖,这味道他许久没闻到过了,甚是想念。
“那个扳指是跟我阿爹配套的,我自幼丧父,爹在宏国临终前跟我说,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来人正是陆帆,他将食盒放在徐碧君脚边,他眉头紧皱,见眼前人早就没了光鲜亮丽,湿漉漉的头发将眼睛挡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都是斑驳血迹。
而就在陆帆说话时,徐碧君眼底突然闪过一道清明。
“幼时我跟阿爹来过麦国,他去了徐家宅子,却没寻到要找的人,回来便郁郁而终。”
“我隐隐记得那时清花楼里有个小孩儿,那应该是你吧。”
“碧阿兄。”
徐碧君登时神经紧绷,他下意识将头垂得更深,五官几乎拧成一块,他突然轻笑,漆黑的眸子倒映出陆帆的模样。
“啊,是我呢,真没想到咱们还能以此种方式见面,如今众人对我皆是唯恐避之不及,你倒想来趟这浑水,怎的,今儿个赵阿黎和姜肃的大婚不去了?”
“郎君给我休了半日假,我记得先前你说想吃麻辣兔丁,所以就麻烦黎姑娘帮忙做了份。”
……
十多年前陆老爷带陆帆前来麦国时,工部尚书徐枝已因病过世,偌大徐府中仅留下不足六岁的徐碧君。
这小孩儿生得眉目含水,娇若云月,眨眼便颠倒众生,不过漂亮亦有人打了算盘,在徐枝死后不久,徐碧君便被拐卖入清花楼,导致陆老爷没能将他救回去。
而当时三岁的陆帆因贪玩意外跑到清花楼里去,遇到在柴房饿得瘦骨嶙峋的徐碧君。
小小的身躯爬在干草垛上,几乎都给瘦脱了相,徐碧君呜咽着,浑身上下疼得他意识模糊,腹部的咕咕声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好饿。
清花楼的鸨爹爹说,他不听话便不会给饭吃。
徐碧君的奶爹亦被迫转入清花楼,原本奶爹会给他悄悄带些吃的,但前些日子便没了音讯,听扫地的人说,奶爹已经死了。
“大哥哥,你没事吧?”陆帆眨巴着眼睛,他用手戳了戳徐碧君的脸。
“滚开。”
可这声并未吓到陆帆,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然后挑挑眉:“我听见哥哥肚子叫的声音了。”
这下徐碧君愣住,他猛地按住自己的腹部,脸涨得通红:“胡言乱语!”
“哥哥就是饿了,要不这样,阿帆将这个给你吃。”陆帆咧嘴笑起来,他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牛皮袋装的麻辣兔丁,用肉嘟嘟的双手捧着。
“阿爹说要懂得分享,小哥哥生得面善,阿帆便送给你啦。”陆帆给徐碧